常新港心灵成长系列·积雪的舞蹈

　　女生苏丹的手机永远打不通。就像她高高的前额里面的大脑一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结果，她在上半学期还没结束时，做了一件大事，她让自己的爸爸和妈妈成功地离婚了。苏丹上初二时就萌生了让父母离婚的念头。上初三的**天，走进学校的大门时，她决定让想法变成现实。　　苏丹在学校有一个朋友，是女生许曼。许曼能成为苏丹这种女孩子的朋友，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的说法是，苏丹这种女孩子不配有朋友。自小生性孤僻的苏丹，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念完六年小学，当别人问她的朋友是谁时，一个能够跳到她大脑中的清晰人影都没有，刻薄地说，连只猫都没有。上了初中后，许曼成了苏丹的朋友。两个人能站在一起说话，成为可以说话的朋友，缘于一件小事。有一段日子，情绪低落的许曼想离家出走。从老师到同学，谁都没发现许曼的没有阳光的阴郁的情绪。但是，孤僻的苏丹发现了同样孤独的许曼的变化。她看见许曼在撕扯自己还没学过的书。苏丹问许曼：“你家里出事了？”许曼看着苏丹，眼睛里的泪水就滴了出来。苏丹没问许曼的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而是告诉许曼：“没什么，谁的家都没生活在桃花源里。”苏丹说得没错，桃花源属于想象中的世界。苏丹作为一个上中学的女孩子，能让自己的父母离婚，不能单单用早熟来评价。她经历过的事，她自己知道。　　苏丹让父母离婚的事，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就是在苏丹的肚子里裂变成生化武器，毁了自己毁了家庭毁了一切，她也不会向别人倾诉。所以，苏丹在外人的眼中，很不简单。许曼认真地把苏丹从头看到脚：“苏丹，你胖了。”“我想胖。”苏丹说。过去的一段日子，苏丹跟所有处在发育期的女生一样，很在意体形，吃东西很有节制。她是在某一天突然放弃了坚持，放开了吃的，什么好吃就吃什么。苏丹觉得，心情不好，再虐待自己的胃，自己就没活路了。　　这时候的女生苏丹，**次感到了制造阴谋和实施诡计的快乐。在苏丹的心里，自己的爸爸和妈妈早该分开了。就因为苏丹在不停地长大，她身上那些快乐也在慢慢消失，脸上有了阴郁和冷淡，使爸爸和妈妈分手的速度减缓下来。苏丹的不幸福就像是一辆车上的锈迹，那辆车飞奔得越快，它的危险就越大。　　在一次爸爸和妈妈伪装出来的祥和的晚餐上，苏丹喝了一大杯可口可乐后，先看了一眼爸爸：“你们离婚吧。”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被戳穿了的妈妈：“离吧。”法院里那个很有经验的女法官，从她的帽子里，掉出一缕白发。她经手的离婚案子，比她猛增的白发都多。她问苏丹：“你希望跟着爸爸，还是妈妈？”苏丹歪过头去问妈妈：“我跟着爸爸，妈妈每月给我多少钱？”脸色苍白的妈妈说：“四百。”苏丹歪着头又问爸爸：“我跟着妈妈，爸爸每月给我多少钱？”爸爸的脸色同样苍白：“六百。”苏丹歪着头对女法官说：“我想跟着妈妈。”苏丹歪头说话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她不想正着脸看眼前的所有事物。过去，从小到大，她都是正着脸看眼前的人和事的。但是，她发现眼前的人和事都是歪着头对待她的。她再傻乎乎地正着脸看人，就是傻瓜的祖奶奶了。　　爸爸从家里搬出去的头一个晚上，妈妈主动走进苏丹的房间。苏丹已经躺在床上，一本书盖在脸上，她正想借助书香入眠。妈妈坐在她的床上，小心地把一只脚伸进女儿的被子里，做一种试探：“可以吗？”苏丹把身体朝里边靠了一下。妈妈就把两只脚放进女儿的被子里去了。她**个感觉就是女儿的被子里也很冷，就像是女儿冷淡的脸色。　　“我现在一直怀疑一件事……”妈妈坐在苏丹的床上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女儿。苏丹闭着眼睛，但是，能看见她的眼球在眼皮里轻微地滑动。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那个自称是你爸爸同事的人，寄给我的那些匿名电脑打印信件，一共是十三封，都是你写的。”妈妈说完，像是把一块石头从肩头上卸下去了。苏丹的眼睛没睁开，觉得妈妈刚刚叙述了一个故事的开头。但是，妈妈讲完了这个开头，已经疲惫不堪了。　　“是不是？那十三封信都是你写的？”妈妈问。　　苏丹说：“你们的婚姻已经死了。我在帮你们。　　妈，你明天应该请我去外面吃一顿，而不是在半夜里审问我。”妈妈不说话。苏丹没看妈妈，但知道妈妈被她的话噎住了。“睡吧，妈，我困了。”苏丹说着，把背对着妈妈了。　　妈妈根本就不想睡，她用手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转过来，我要问你……”苏丹说：“你已经问过了。”妈妈说：“刚才只问了一个问题，还有几件事要问你呐。”苏丹一听，把妈妈伸进自己被子里的两只脚，一只一只推了出去，顺手掖紧了被子，说道：“我睡了。”妈妈的两只脚被女儿清除出被窝后，同病相怜地相互安抚了一下。*后，妈妈见女儿不再理她，只好离开了女儿的屋子。妈妈在苏丹的门口还留下疑问的尾巴：“我感谢你能选择跟妈妈生活在一起。”苏丹一听，从床上坐了起来：“我选择了钱。跟你，爸爸会给我六百块，跟爸爸，你只能给我四百块！”妈妈打开苏丹的门，觉得压抑的气氛被女儿打破了，正好，她想把憋在肚子里的快要长毛的东西抖搂出来：“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这样实……用主义？”苏丹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提什么主义？少了两百块钱，我的手机费上哪里要？主义会给我交费？”妈妈指着苏丹说：“我今天晚上不想跟你讨论了！”“*好明天也不要跟我讨论了。”苏丹说着，再次躺下，并对站在门口发抖的妈妈说，“麻烦你把门关上。”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苏丹和妈妈都知道。妈妈在家里像防贼一样防着丈夫，在外面看见丈夫像是看见了敌人一样。妈妈跑到爸爸的单位大闹时，像《西游记》里的孙大圣一样，连立在楼道里的拖布都给从窗口扔了下去，正砸在单位领导专用小车的顶盖上。　　在苏丹的记忆中，家里餐桌上的饭菜不能看，只能闭着眼睛咽。妈妈只会“乱炖”。什么叫“乱炖”？就是把不该放到一个锅里炖的东西，都放在一起炖了。妈妈的理由是，省时省事，营养都在锅里了。　　有一天，苏丹突然跟妈妈说：“我听说，一个女人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必须先留住男人的胃。”妈妈正在朝锅里放东西乱炖，一听女儿苏丹的话，像是锅里蹿出了一条蛇，惊得手里的大勺子失手掉在地上：“你说什么？谁教你的？”苏丹说：“流行的言情电视剧，专门写给女人的畅销书，还有那些不幸福的男人都这样说。”妈妈十几年在饭锅里乱炖，终于把爸爸乱炖跑了，乱炖到别的女人的餐桌上去了。　　苏丹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听见手机响，一看来电号码，是爸爸的电话，就挂断，不接。两分钟之后，又一个新电话打来了。苏丹不认得，就接了，还是爸爸，他换了一个电话。爸爸问她：“*近跟妈妈生活得怎样？还好吧？”“比美国总统布什还好。”苏丹说。　　“你为什么不接爸爸电话？”“实际上，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爸爸在电话那一头无法接女儿苏丹扔给他的话，他被苏丹的话封死了。　　“没事吧？没事我关电话了。我要上课了。再说，学校不让学生用手机。上学时，我不会接你的电话了，请别多心。”说着，苏丹把手机关了，并朝天上把带着手链的手机抛起来，然后像接球一样接住。班主任肖萍站在苏丹身后盯着她的手机问：“不让学生用手机，你却公开用了，跟学校跟老师示威来了？”苏丹说：“这是玩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