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月译谭:舞姬(长篇小说)

早晨，侍女小雪给火盆加火时，夫人一脸不安地说：“秀眠房里昨晚又点上电灯了，是吧？”　　“咦，是这样吗？刚才我给煤气暖炉点火时，电灯已经关掉，他正在床上抽烟。”　　小雪回答道。她想起来刚才开门进去时，香烟的烟火在寂静黑暗的房间中，隐隐透出一点光芒。她常在这时想起一些微小的事情。今天早上也突然想到，然后又将要说出口的“咦”吞了回去，接着又想起这瞬间的事。　　“是这样吗？”夫人说道。小雪把火生起，将巨大的火盆中那纯白的烟灰整齐地盛起放在一旁，夫人一脸不安地目送她离去。宅邸里的煤气可以自由使用，夫人让她上楼，然后自己在一旁烤火。　　宅邸内不论哪一间房间，都是整夜点着灯。但是秀眠就寝时习惯将灯全部关掉，如果灯点着就知道他又通宵读书。夫人半夜起来上洗手间时，在走廊上看到从秀眠的洋式房间窗缝透出灯光。　　秀眠从学习院进入文科大学，在历史系以极优异的成绩毕业。他有意将本国史当做自己毕生的事业来研究，因不想草草下笔了事，所以毕业论文是从古代印度史中选了名为“伽腻色迦王·与佛典结集”的主题。因为关于阿育王·的事至今仍是个谜，而且也未曾有人研究。以前并没有人在这方面做过研究，秀眠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艰辛，他认为这是因为不大懂梵语而无法下正确判断之故，于是急忙前往高楠博士那里，了解梵语研究的入门。但是这种学问并不是三两下就可以学会的，而一点一点地了解只是徒增困难而已。即使这样却仍不放弃，在他的努力之下，许多问题总算解决了。虽然秀眠对自己率真、不带修饰的记述十分不满意，但比起之前的毕业论文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从这篇毕业论文产生问题时起，秀眠虽然没有生病，却显得精神不济而且脸色苍白，眼睛也是异常地闪烁。从前就很少和大家来往的他，这时更是远离社交。在五条家，从夫人到大家都非常担心，要他去看医生。“我没有生病。”他总是这么说，就是不肯去看医生。夫人在青山博士来时悄悄地问他。青山博士一脸惊讶地说：　　“是秀眠吗？没有经过详细诊断也无法确定。嗯，是这样啊！他认为没有生病所以不用看医生啊！或许是这样吧！我之前就看过很多这样的例子，稍微有点成就的学生在毕业前后都会这样。每年毕业典礼时，我都在一旁观看，可以领到时钟的优等生大概都像秀眠这样，我认为只要不昏倒就可以了。虽然说有一点神经衰弱，但也没有大碍。毕业后就好了。”夫人也认为可能是这样吧！压抑住担忧的心情，努力自我安慰地想迟早会好的、迟早会好的。看不到秀眠的时候，就反复回想青山博士的话：“原来如此啊！秀眠哪里有什么病，没关系，迟早会好的。”然后秀眠又一脸苍白地出来，说些心不在焉的话，随即保持沉默。如果对他说话，他就空洞地说些好话敷衍一番。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的话像是小孩用吹筒吹出的箭，碰上铜像就又弹了回来。一看到这种情形，好不容易被青山博士旳一番话所建立起的信心，开始动摇，夫人又担心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