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贝雷帽

通往汉斯王国的路并不远——出门沿碎石子路往前走，穿过爬山虎门，经过紫丁香丛，钻过小洞就到啦！沿途可以听见麝鼠忧伤的歌声和石球在草丛中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伴随冷杉果们叽叽喳喳的喧闹，汉斯口袋里的小丫嘎嘎地起劲附和起来。 夜幕降临，月亮缓缓爬上天空，星星不停眨巴眼睛，酣睡的气息和断续的呓语充溢在无尽的黑暗中。然而到了白天，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完全是另一幅画面：大海、草地、沙坑和树林清晰可见，湍急壮丽的月光河蜿蜒奔腾其中。 汉斯驾着小推车赶到时，蜂窝煤还在纸箱里酣睡。天刚蒙蒙亮，树梢上还缀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太阳好不容易钻出被窝，懒洋洋地从艾伦的松树后面探出脑袋。 小推车后传来小丫急促的喘息声——对于一只针织鸭子来说，能跟上汉斯的速度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因为材料紧缺，他的一对翅膀是半纱半棉拼凑成的，特别笨重。 汉斯和小丫一个跑一个追，总算顺利到达蜂窝煤的纸箱前。汉斯捡起一根树枝左敲右击，小丫蹦上纸箱盖上下跳跃，试图唤醒蜂窝煤。 蜂窝煤睡得正沉。他正在经历一场噩梦：小狗一只接一只掉入巨大的深渊，大狗们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他喘着粗气，不时地打着冷战。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颤栗，纸箱盖上的小丫也会跟着踉跄一下。蜂窝煤已经很老了，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迸出一道又一道裂缝。只要稍稍跳跃一小步，毛絮便会立刻从裂缝中钻出来。 在汉斯和小丫坚持不懈的吵闹下，纸箱盖终于露出一小块空隙，探出来的是蜂窝煤毫无血色的鼻头。 “快醒醒！你们成天睡大觉，都不陪我玩！”汉斯的口气颇为不满。 蜂窝煤一脸困顿，一只眼睛沉沉地耷拉着，另一只投射出空洞无光的神色，望向远处的树林。 “怎么了？”他用敷衍的口吻嘟囔着。 “一只针织鸭子从山上掉下来摔死啦！”小丫嚷嚷起来。 蜂窝煤努力竖起一只耳朵。 “就刚才？就这儿？” “才不是呢，很早很早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丫回答。 蜂窝煤的耳朵又垂了下来。 他慢腾腾地挪出纸箱，将皮肤上的斑点、裂缝和洗涤标签暴露在晨曦中。 一行三个就此踏上了散步之旅。 他们的目的地是距离*近的宁静海。远远望出去，一眼可以看见马克的麦片铁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在汉斯和小丫大吵大闹的同时，马克从铁罐里磕磕绊绊地爬了出来。 “吵什么吵，”马克咕哝着，“我正睡觉呢。” 说这话的时候，马克始终紧闭着双眼。由于整个身体都是橡胶的，因此睁眼成为一件异常艰辛的任务。当然，这也导致他总和橡胶摩托车连为一体。 “你这不是在说话吗？”汉斯疑惑道。 “那是梦话。”马克辩解。 “能不能让我咬一口你的摩托车？”蜂窝煤可怜兮兮地恳求道，“我的牙根痒 痒的，好难受。” “你疯了吗？车胎会漏气的！”马克抗议。 在百般努力下，马克才好不容易睁开一只眼睛，加入了散步之旅。 换作从前，蜂窝煤肯定吠叫着冲在前面，但如今他老了，再不能精力旺盛地充当开路先锋。他们就这么往前磨蹭着，直到看见石球张皇失措地从山坡上滚下来。 “快拦住我！拦住我！”石球高声尖叫着，在以*快的速度撞上马克的摩托车 后，终于停在苔藓丛中。她已经不休不眠地滚了一整夜——真见鬼！一路都是下 坡，连个能缓冲的小坎儿都没有。石球的脑袋晕乎乎的，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散步肯定是没戏了。 “随便找个洞，赶紧把我放进去！”她哀求道。 大家选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把石球安置妥当，然后在上面铺一层厚厚的树叶，继续往前走。 太阳越升越高，大家散步的兴致也越来越浓。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黑海，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麝鼠头戴一顶毛茸茸的贝雷帽，动情地哼唱着一首忧伤的俄罗斯民歌。他本不属于这里，出现在此地完全是误打误撞。 麝鼠原来生活在俄罗斯。某天，他戴着这顶贝雷帽，站在俄罗斯的黑海边怔怔地发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当他低头望向水中倒影时，贝雷帽突然带着他漂流起来。 麝鼠就这样漂呀漂呀，昼夜交替，四季轮回，直到一天清晨，漂到月光河的他才被蜂窝煤搭救上来。当时，蜂窝煤还不像现在这样破烂不堪，而麝鼠可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经历了黑海、宁静海和月光河的冲刷，他浑身湿漉漉的，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