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说理会编

《说理会编》：　　人谓圣人无死地，以其明炳几先，能全身速害也。常理固是如此，然遂谓“比干之死，虽得称仁，而未为圣德之至”。此言害道却甚！盖杨氏之徒，欲文贪生避死者之说耳，而不知圣人之学主于“时中”，当生而生，当死而死，随其所遇而已，死几岂圣人所欲蹈哉？顾时乎当死，则有不可得而避者。先师论“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谓当其死时，心不忘于义理之正，非谓期于必死也。然而系之“沟壑”“丧元”，则亦见其不以死为难矣。如比干以叔父至亲与微箕二子同时事纣，纣者，商贤王帝乙子。当其初，先王遗泽尚存，三子岂忍逆亿纣之不善而先以见几为明哉？至纣恶日稔，亦不可遽自洁身，此贵戚与国同休戚之义也。及微子以旧云“割子之故”见疑而去时，箕子、比干俱在，其去犹安也。其后，箕子因亦被囚，比干于此欲去不得，已无可为，则不能不舍死极言，冀其感悟，此固即其心之所安也。心之所安，即其不忘于义理之正也，故谓之仁。虽至圣处，此亦岂能加毫末哉？乃谓圣人必无死地，可乎？若谓圣人不死，则于理有之。盖圣人能全天命之本体，其形气虽有尽时，而本来真性则归于天地之大分，与天地合其德，有感即应，虽死犹不死也！　　死节须求真心所在，不但死得其所而已。《春秋》大夫之死节者，惟书孔父、仇牧、荀息三人，以其皆当死而诚于死事者也。诚于死事，然后可以语处义从容矣。至于死非其所，虽慷慨杀身，孔子犹谓之“自经沟渎”，而况有所夹杂或不得已，未免动于利害者哉！　　孔悝者，文子之子也，父子助辙以拒蒯瞆，非可委身之主，子路何以臣之？岂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欤？文子犹贤，子路筮仕必自此始。盖辞尊居卑之时，止是为家臣耳。然其心亦欲推荐孔子以为行道之兆，卫君欲待以为政，殆有力焉。文子既没，而悝又礼貌未衰，子路义不当去，其仕悝父子未可尽非也。至以食焉不避其难为义，而犯蒯瞆之锋以救孔悝，仓卒之间，虽死亦不失为有义气。但当蒯喷劫悝登台之际，特欲要盟，使纳己耳，未有必欲杀悝之意。子路既闻孔子正名之教，则于蒯喷之入自当有处，何必死哉？乃曰：“太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太子无勇。若焚台半，必舍孔叔。”忿然无复臣子之礼，大非孔门学者气象！左氏所传，要亦不得当时事实也。　　子路为卫孔悝家臣，遇其难而死，此义气所发，非勇者不能也。然却是可以死可以无死处，故其死爵“伤勇”，伤勇则不得为仁。先师谓其“好勇而无所取裁，所勇未必皆出于天理之公也”，此说得之矣！又曰：“事君而不避其难，仁者不过如是。然而不知食辙之禄为非义，则勇非所宜，勇不得为仁矣。”此处卸宜精察。如卫君待子而为政，孔子无不仕辙之理，既仕则必食其禄矣。但所主在于格君心之非，有不合则必辞禄而去，所以得全其仁也。，若子路仕辙，虽本为贫，而无行道之责，然孔悝助辙拒父，亦须有救正处。不审事机而徒食其禄，犯“乱邦不居”之戒矣！其死安得为仁哉？故管仲不死子斜之难，孔子不以为非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