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海底的兄弟

海滩是警察和消防员们唯一不能封锁的区域。火焰吸引了人群，人们聚集在沙滩上，暗红的天空和从海 镇升腾的白色烟柱把他们吸引到一起。已经后半夜了，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他们从梦中惊醒，匆忙起身，套上随手抓到的衣服——睡裤、宽松的短裤、超大 T 恤和拉链连帽衫。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幸福世界”游乐园被火焰笼罩、燃烧 ；他们缩成一团抵御深夜的寒凉 ；小孩子抱着父亲或母亲的裤腿，大人们用手掩着嘴，惊讶地屏住呼吸。空中回响着扩音器吼出的各种命令和木头在炙烤中爆裂的噼啪声。聚集的人群似乎在火的魔力之下怔住了。涨潮的海水爬上沙滩，把*靠近大海的围观者吓得跳起来——突如其来的潮水仿佛一双双冰冷的手，从脚下伸过来抓住了他们的脚踝。 在游乐园几个拱形入口和城堡塔楼的外墙前，身穿黄色雨衣的消防队员们正高举着消防水管，弧形的水柱从闪亮的镀铬喷嘴中喷射出去，拼命浇洒在不肯退让的火舌上。火焰宛若亮红的藤蔓缠绕着城堡的塔楼，攀援而上，吞噬着城堡的护墙板，照亮了在城堡上站岗的哨兵假人，从他制服上的铜纽扣和刺刀上的钢片。怀着对哨兵假人默默的同情，聚集的人群站得更近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将要面临厄运的哨兵假人。 扩音器里吼了一声，消防队员们立刻撤退。一块块被烈焰裹挟的护墙板从城墙上落下来，雨点似的砸向宽阔的步行栈道。围观者的同情心立刻转移到地面上的一个黑色动物身上——一只玻璃纤维熊，它正站在中央大门旁，高举双臂欢迎来宾。霎时间，破碎的护墙板携带的火焰把黑熊包裹了起来，那个多年来欢迎宾客的手势成了求助的姿势，乞求自己能从熊熊烈焰中被解救，逃离出来。 围观的人群既害怕又愕然，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们开始发出抗议，先是低声耳语，然后就大声喊起来，“不！”“这不可能！”“不行！” 在聚集的人群外，远远地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戴着棒球帽、面色苍白的姑娘；另一个是个黑人男孩，一头不安分的蓬松卷发在微风中飘扬，姑娘的头靠在他肩上，仿佛要在他蓬松的卷发下面寻求保护。 “看！”她说。一整面城墙脱落了，一股炽热、暴躁的火柱蹿了起来，假人哨兵、塔楼和旗杆随着城墙一起轰然倒塌，露出光秃秃、乌黑的钢架和冒着缕缕白烟、耷拉着的电缆。那头熊被碎片彻底埋葬了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小伙子问道，“人们会说，‘这是我们的“9.11”，“幸福世界”被烧毁的那一天’。会有海报和 T 恤印着‘牢记 2014/08/14’。”他捏了一下同伴的手指头。“他们会来找我们的，”他说，“我们该走了，走吧。” “不行。”她说，“太显眼了。” “伊桑怎么样？你觉得他……” “不是他。” “很高兴你这么有把握。也许他以为是你干的。你觉得他会这么说吗？”见她没有搭腔，他又接着说，“他们会追查纵火犯的。” “那他们就错了。” 他审视着她的脸 ：“你知道是谁放的火？” “也许吧。”她回答道，用胳膊搂着他，“斯莱奇·利里？” “但愿吧。但这不是漫画书。”他说，“说真的，是我们熟悉的人吗？” “我们熟悉的人吗？” “幸福世界”城堡的外墙被烧塌之后，暴怒的烈火仿佛发泄完了，渐渐暗淡下来。火苗慢慢熄灭，随后升起滚滚浓烟，聚集在海滩上的人群逐渐散开。 “我们熟悉的人吗？”姑娘又说道，“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