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安徒生奖:巴比伦有多远

　　《巴比伦有多远/国际安徒生奖》：　　“小不点儿，”保罗姑婆开口了——因为她总是这样叫詹姆斯，“小不点儿喜欢穿着内衣睡觉，这样就能时刻准备出发啦！”她温柔地按住詹姆斯的肩膀，晃了晃他，使得他前后摇动了几下。他光着脚，地板冰凉。　　“别再那么叫我。”詹姆斯说。保罗姑婆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她走向靠近房门的直背椅，坐上去，紧紧注视着詹姆斯，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从脑袋上套好衬衫，再提好裤子，穿好袜子——詹姆斯说：“您真是个警察啊。”　　“去洗洗！”格蕾斯姑婆命令着，往他的手里放了一小块白色的肥皂，并把一条毛巾挂在他的脖子上。詹姆斯走出房门，经过其他人住着的那些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公共卫生间。每天晚上，这走廊就像是条热闹的大街，因为会有那么多人在这儿走来走去，呼来喊去摩肩擦踵的。但现在，整条走廊上的那些棕色的房门都紧紧关闭着，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这天早上，卫生间里并没有什么惊喜等着他。但有时候是会有的。上星期五，詹姆斯发现海基先生正坐在洗手池的下面，双肩顶着水管，自言自语。海基先生通常一大早就出门了，推着他的那辆带磨刀轮的小车，一边走过附近的街区，一边高声喊：“磨——刀——了！”海基先生的个头很小，和刚刚十岁的詹姆斯差不多高，但他有一副淳厚的大嗓门。　　“我有一个让人揪心的故事。”他对詹姆斯说，“有人毁了我的磨刀轮。那个男人倒他的那辆丑大车，直接压到了我的车轮子上。压碎了！一下子就压碎了！”詹姆斯那天早上没有洗手，因为洗手池下面的水管漏水，水都滴到海基先生的身上去了。　　詹姆斯还没有听到海基先生的故事的结局，然而，他对此并不期待。在他住的这幢建筑里，故事常常发生——喧闹的故事带着吼声充斥着走廊，然后又像受潮的炮仗一样咝咝收场。　　当他回到房间时，桌子上摆好了一碗冷麦片。麦片盒子立在盘子的旁边，让他可以一边吃一边读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桌子上还有一瓶牛奶，一片抹好了葡萄果酱的面包。他从瓶子里倒出牛奶，来回搅拌着麦片，直到它看上去像是一堆小小的黄色叶子。　　“他没有洗脖子。”阿尔西亚姑婆告诉格蕾斯姑婆。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自己洗脖子，就会有其他人帮你洗的。你的老师看到你的脏脖子，会认为你就是个傻瓜！”格蕾斯姑婆说。　　“给我讲个故事吧。”詹姆斯对保罗姑婆说。　　保罗姑婆马上笑起来，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上一回，我告诉过你，我们在不同的日子里会做些什么。嗯，我没有告诉你我们在星期三一大早儿会做什么，对吧？没告诉你我们会拿些鸡蛋，缝在裙子的褶边里，然后走去三公里之外的学校，也许是六公里——我们必须要起得很早，因为裙子的褶边里有鸡蛋，所以不能跑着赶路。而且我们还要一整天都很小心地坐好，等到放学后，我们就去商店，用鸡蛋换一些好东西。”　　詹姆斯问：“你们从哪儿拿到的鸡蛋？”　　“嗯……是我们的爸爸养的母鸡下的蛋，对吧，格蕾斯？这样就不像是我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似的。而且我们每次只拿一两个鸡蛋，足够去换一点糖果或一根丝带。”　　“别再给他讲以前的事情了。”格蕾斯姑婆说。她靠在水槽边，喝着一杯咖啡。　　正在整理床铺的阿尔西亚姑婆转过身，说：“是的，别再给他讲那些事儿了，他应该去上学学知识去了。”但詹姆斯想要听那些事情——关于能买到从猪排到锄头的应有尽有的乡下小店；关于软软的泥土会滑进你的光脚指头里的长长土路；关于厨房里整个冬天都烧着松木的黑色炉子……　　“星期一洗衣服，”詹姆斯像背诵一样开始说起他已经熟记于心的那些事，“星期二熨衣服，星期三用草碱擦地板，星期四——星期四你们干什么，保罗姑婆？”　　保罗姑婆眼睛瞟着格蕾斯姑婆，悄声地回答：“星期四我们去林子里。”格蕾斯姑婆正在整理她和阿尔西亚姑婆同睡的那张床，并没有抬眼。突然，保罗姑婆放大声音，高声说：“我们去小溪流过的那片林子，去找橡子，还有其他东西。”　　“哦，闭嘴！”格蕾斯姑婆喝道。　　“他还没有整理好书呢。”阿尔西亚姑婆说着，开始在电炉上煎上了几片熏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