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

引　子
两个女人都戴着太阳镜。一个头顶棒球帽，头发扎成了马尾辫，看起来光鲜亮丽；另一个戴着一顶缠着黑蝴蝶结的草帽，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看起来不那么雍容华贵。但当美国总统给她们拍照时，两人看起来都同样春风满面。
时间是1993 年8 月24 日，希拉里·克林顿正在和杰奎琳·肯尼迪·奥纳西斯摆姿势拍照，地点在“雷勒玛号”上——一艘20 米长的白色豪华游艇，其所有者是前**夫人的长期伴侣、钻石商莫里斯·坦普斯曼。这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上午，杰姬邀请了七个月前刚刚入主白宫的克林顿夫妇，乘游艇沿葡萄园海湾游览，终点是玛莎葡萄园岛西端有着红土断崖的盖伊角，全程历时五小时。杰姬在附近拥有一座占地约1.6 平方千米的庄园，而克林顿夫妇对夏天时霸占着葡萄园岛的贵族精英就没那么熟悉了。不过，这场游览不只是兜风享乐，杰姬·肯尼迪是当时仍然健在的六位前**夫人之一，她想给希拉里提一些建议，告诉她如何挺过白宫的生活。杰姬知道希拉里十分关心女儿切尔西的健康成长，所以作为前**夫人这个精英姐妹会的成员之一，她想要解答一下自己如何在聚光灯下培养出了适应力良好的卡洛琳和小约翰·肯尼迪。几个月前，希拉里曾私下同杰姬在她那座位于纽约第五大道1040 号的典雅公寓中吃过午饭，当时会面时，她们讨论的正是如何保护切尔西不受媒体的骚扰。
希拉里在白宫的新闻秘书丽莎·卡普托记得，杰姬和她的子女都同希拉里和克林顿总统讨论了“如何长大并仍然保持正常的心态。这对当时的总统和克林顿夫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写给那个高级姐妹会的另一位成员贝蒂·福特的信中，希拉里说，那次旅行“及时地给了我们全家几天时间，调剂了一下我们的生活节奏”。杰姬和希拉里有过很多次这样的会面，让她们不断巩固了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杰姬很高兴她能帮助希拉里，不仅仅为她提供子女教育的建议，还领着她学会了如何在玛莎葡萄园岛那个人人都有祖传遗产的复杂社交世界中游刃有余地行走。杰姬想办法把希拉里介绍给了那些富豪朋友，并鼓励她把娱乐宾客作为白宫里的头等大事来抓。（她觉得自己的某些继任者——尤其是小瓢虫·约翰逊、帕特·尼克松和罗莎琳·卡特——本可以多做点儿事，把娱乐人士请到白宫里来，让全国人民多接触一些艺术。）
时年64 岁的杰姬，对克林顿夫妇颇有好感，部分原因是比尔·克林顿十分崇敬肯尼迪总统，并称其为他的英雄。她尤其喜欢一张著名的合影，其中，随某公民组织来访华盛顿特区的少年比尔·克林顿，正站在玫瑰园中同肯尼迪总统握手。（克林顿夫妇毫不掩饰他们对肯尼迪夫妇的仰慕。1993 年就职典礼的前一晚，他们来到阿灵顿国家公墓，在肯尼迪总统和他弟弟罗伯特的坟墓前献上了白玫瑰。）其他民主党出身的总统——约翰逊和卡特——就没有如此忠诚于肯尼迪的遗产了。
其他**夫妇也没能同杰姬建立起真正的关系。她们二人——在竭力寻找属于自己声音的新晋**夫人希拉里和看起来泰然自若的前**夫人杰姬——在那天的会面，在此后克林顿当政的八年中，深刻地影响了希拉里对她十几岁女儿的培养。
刚开始时，总是羞于拍照的杰姬待在船舱内，让她的小叔子、参议员泰德·肯尼迪去迎接克林顿夫妇。“哈喽，欢迎来到马萨诸塞州！” 穿着笔挺的橙红色裤子的克林顿和穿着短裤的希拉里到来后，肯尼迪参议员喊道。“很荣幸能来这儿！”总统边上船边大声回应道。
跟在“雷勒玛号”之后的是一条15 米长的船，上面载着白宫新闻秘书迪迪·迈尔斯和十几位期待能一睹这群著名乘客风采的记者和摄影师。杰姬在希拉里身旁坐了一会儿，但和笑容满面的希拉里不同，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杰姬似乎非常痛恨媒体的侵扰。
游艇驶入巴泽兹湾，经过葡萄园海湾后，在另一处安静、沐浴在阳光中的小海湾里停留了三个小时，包括切尔西·克林顿、卡洛琳·肯尼迪在内的客人们吃过午餐后，开始轮流站在游艇上*高的那块十米跳板上，往冰冷的水里跳。轮到自己时，希拉里爬到跳板上，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害怕。
“跳啊！”克林顿总统喊道。“别做胆小鬼啊，希拉里！跳！”勇敢的肯尼迪家族的其他男性成员也开始喊，但突然间，希拉里听到下面的水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杰姬在喊。
“ 别跳， 希拉里， 别跳！ 不要因为他们激你你就跳， 不用非要跳！”
希拉里犹豫了一会儿，考虑了一下杰姬的建议，然后转身爬下来，到了一个不太让人害怕的高度。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比杰姬更理解希拉里那一刻感受到的无助了。站好之后，希拉里从那儿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深蓝之中。

在一封写给**夫人贝蒂·福特的信中，一个得克萨斯州的女人一本正经地写道：“你本质上必须要完美无缺。”人们对于这些女性的期待非常高，但是她们所扮演的这个角色定义却非常模糊。小瓢虫·约翰逊说，**夫人必须要是“演员和推销员，晾衣架和宣传回音板，还要有颗善心，对人民真正有兴趣”，不管是来自哪个地方，不管是富还是穷。实在是任重道远。
我为彭博新闻社报道奥巴马政府时，曾受邀参加过一场为十几名被安排跟随报道米歇尔·奥巴马的记者举办的午餐会。这场宴会的主题本来和她的消灭儿童肥胖的运动有关，但吃饭时，**夫人却提到她丈夫已经戒了烟。任何一丁点儿有关**家庭的消息都传得很快，并且会迅速成为大新闻，盖过她的健康饮食运动的消息。我有些好奇
她对于把这样私人的信息分享给世人有什么感受，她是否已经接受了自己已经成为全球名人的事实。
以前还从没有人写过**夫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些魅力四射的女性如何在快乐和难过时向对方寻求帮助。在本书里，我采访了两百多名人士，包括**夫人的办公厅主任、新闻秘书和其他高级政治顾问，还有**夫人的亲朋密友，希望能揭示出她们在白宫的真实生活。
她们的子女也分享了一些发人深省的故事，让我们更加了解了她们的个人挣扎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从杰姬·肯尼迪到米歇尔·奥巴马，这些女性中的每位在为自己闯出一条路的同时，还要养育子女，做丈夫*强大的保护者和密友，协调自己在东翼的员工和丈夫在西翼的顾问之间的矛盾关系。而除了这些责任外，家人的安全也是时常让她们揪心的问题。
几位**夫人之间此前从未公开的通信，揭示了她们之间有多么同情对方，也提供了一个观察她们的复杂关系和私人世界的窗口。正如总统属于一个终身俱乐部一样，**夫人也有自己的俱乐部：总统是全世界*挑剔的兄弟会的成员，**夫人是世界上*精英的姐妹会的成员。许多从未接受过记者采访的官邸员工，包括我在我的**本书《白宫往事》中采访过的男仆、女佣、招待、主厨和花卉师，谈及了他们与这些出色女性之间的独特关系。为了这本书，我采访到了更多此前不同意接受采访的员工。能见识到**家庭*私密的时刻的人，正是这些在官邸工作的员工。此外，我还与罗莎琳·卡特（采访了两次）、芭芭拉和劳拉·布什进行了坦诚的交流，正是她们协助打好了本书的基础。
历史塑造了这些女性的人生。贝蒂·福特的儿子斯蒂夫回忆道：1963 年，某天放学回家后，他看到母亲正独自在客厅里哭。“你为什么哭了，妈妈？”他问她。“肯尼迪总统遇刺了。”她柔声回答。南希·里根则*先是从车上的广播里得知了肯尼迪遭遇枪击的消息，当时她正行驶在洛杉矶的圣文森特大道上。不过，贝蒂和南希都不知道她们有一天会成为这个**夫人姐妹会的成员，也不知道各自的丈夫将来会成为刺杀行动的目标。
自1961 年以来，从杰姬·肯尼迪到米歇尔·奥巴马，总共有十位**夫人在白宫生活过。她们的丈夫有五位是共和党，五位是民主党，而她们自己也都是完全不同的女性。让她们如此不同寻常的，是她们共有的人性和不完美。“我妈妈，”斯蒂夫·福特骄傲地说，“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伟大时代中的平凡女人。”这些女性是不“完美”，但也正因如此，她们才显得更加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