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望古今

　　原侠　　社会运动中的革故鼎新亦如自然演化中的沧海桑田。对某些物种来说，生存土壤与气候的变迁，可能预兆着灭顶之灾，但给另一些物种的滋生和成长却提供了充足的生态条件。侠就是在春秋时期这样一个礼崩乐坏、征伐兼并的特殊时代孳乳生殖的社会物种。肥沃的土壤，温润的气候，充沛的阳光，形成了一种自由宽松的环境，使它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拔地而参天，卓然而独立，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在历史暗夜的广漠上空不时回荡着几声野性的呐喊，在民族意识的九曲长廊中留下了矫捷的身影。　　一　　侠实源于士。但士的概念在中国社会史上变化频繁，意义含混，古今学者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不过，我们大体还可以梳理出来。“士”*早是壮年男子的通称，又可作为统治者部族成员，特别是受有爵命的贵族成员或贵族官员中某一等级的称谓。在周时典籍中，经常可以看到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这样的称呼和排列顺序。这说明了社会分化引起了统治阶级内部的不断裂变和分层，士下降为贵族与官爵的*低等级。这一阶层多居住在都城中，有统驭平民的权利，也有执干戈以卫社稷的义务，故又谓之“国士”，以示其地位之重要。士本身也有上士、中士、下士的区别，不同的等级分层在礼仪、特权方面，各有严格的规定。　　士既然要执干戈以卫社稷，就必须操练、学习武事。据彝铭记载，西周辟雍学宫的主修课程就是武事。《周礼》等书中所列周时学子的课程表中有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据顾颉刚先生考证：《孟子》中所说的庠、序、学、校等场所都是习武之地，“学宫即司射之地耳”。六艺之中，除书与数外，其余都是军事训练。“其所以习射于学宫，驱驰于郊野，表面固为礼节，为娱乐，而其主要之作用则为战事之训练”，顾先生甚至得出“吾国古代之士，皆武士也”（《史林杂识初编·武士与文士之蜕化》）的结论，虽曾引起一些学者的质疑和非议，笔者也以为有以偏概全之嫌，但周时士皆要习武，以应国家之急，早期教育偏重军事与体育，似乎是无疑的。后来侠的尚武崇力精神看来正是士的教育方针所致。　　春秋以来，五霸迭兴，战争频仍，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经济文化繁荣发展，形成了一个开放局面，所以社会流动极为活跃。庶人与平民获得了学习知识技能的权利，并能寻找到施展才艺的各种机会，贵族等级身份制度日渐式微，森严的分层制度变得混乱不堪。没落的卿大夫甚至诸侯的子嗣都可能沦为士人，而庶人平民中一些人也可以凭借道艺技能上升为士。这样一来，就使得士阶层畸形发展，一方面阵容强大，声势壮观；另一方面又庞杂混乱，流品斑驳。士从旧等级分层中低微的一级一跃成为当时社会上*活跃的成员，在社会事务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形成了一个开放式的松散社群组织，这既是对周时封闭而森严的等级分层制度的一种反动，同时也孕育着自身的进一步分裂。　　这一群体的成员极为复杂。大而言之，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以传播礼乐文化为主的知识群体，即所谓的文士，如早期的儒家、名家、道家、阴阳家及巫史专家；另一类是以教习或出卖武事为主的武士群体，如当时的兵家、墨家，都是打仗的行家，还有所谓的剑士、勇士、死士、军士等，也都是征战格斗的好手。后来的侠实即源于此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