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旌德梦成堆

　　《不识旌德梦成堆/乡愁徽州》：　　旌德大饼历史悠久，在立县的时候就有了，几乎伴着每个旌德人长大。馅多，滋味足，味道丰富。　　一咬油汁顺着手指手腕直往下滴的大饼，让少年时的我和弟弟垂涎不已。但在那个下雪的早晨，一人一个肯定不能解决温饱，搭配别的钱又不够。在热气腾腾的招呼声中徘徊了几圈，我发现弟弟的眼睛始终盯在香酥酥的大饼上。犹豫了一下，我照着一元钱的比例，给他买了一个，再给自己买了个包子，然后每人又买了个馒头。弟弟坚决不肯独享，非让我先咬一口，推辞不过，我咬了一小口，又拿到弟弟嘴边，他也咬了一小口。于是，你一口我一口，姐弟俩将一个冬天的早晨演绎得暖烘烘的。我们都咬边皮儿，中间肉馅集中的“地区”两人均小心避过，*后只剩下中间一小块了。弟弟急了：“姐，你吃。”我当然不答应，推给他。这样推来推去，一不小心，馅儿竟掉到了雪地上，弟弟呆呆地望着，眼圈跟着就红了。我搂过他的肩，欢快地说：“咱们今天吃到了*好的早餐！”这么多年过去了，仍常常想起那校门口共吃一张大饼的姐弟。　　如今，在外工作的弟弟回家，接风的那顿晚餐依旧是白米粥和旌德大饼。而每年春节离家，大饼摊前满是人，大家都要做上一批带走，让家乡的味道延伸得更久一些、更远一些。我在国外的闺蜜想家了，便做几张大饼拍了发来。我不敢问她，咬出的是家乡的味漕吗？　　除了大饼，旌德的面条也出名，考究的属手擀面。和面时放点盐和鸡蛋，筋道。拿大擀面杖擀薄，来回折，一边折一边撒面粉防止黏上，再切成细丝。煮面的汤就不一般了。各类骨头使劲熬，熬出奶白色拿来煮面，煮好后根据需要放浇头。嚯！浇头内容那叫一个多！大排、卤牛肉、肚肠、炸酱、各类小炒……按自己需要各盛点，再来几片腌辣椒、腌姜片，红艳艳的、黄澄澄的搁面条上，撒点葱花，放几粒猪油渣……流口水了吧？我只能说家乡是个物产丰富的地方，早点都能如此多彩！　　传统节日前后，早点内容略有些变化，除了这些常态的，加了应季小吃。端午节肯定是粽子，到腊月时白粥变成腊八粥，清明节自然是清明课啦！清明锞用糯米粉制作，馅有甜有咸，甜的是豆沙、芝麻，咸的是马兰头、野笋，根据馅的内容，将清明锞做成不同形状区别开来。对了！那种绿绿的还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名字——艾叶粑粑。　　一说到艾叶粑粑必定会勾起一些人的相思。唉！　　粑粑实际上是用香蒿叶做的，因为香蒿叶子很像辟邪的艾叶，所以也叫艾蒿，艾蒿草小，气味比艾叶清淡很多。　　做艾叶粑粑很麻烦。艾叶洗净，清水浸泡一整天，去除苦味，只留下它的香甜；泡好后在热水里略焯，捞出浸泡在凉水里，继续泡一小时；再挤去水分，切成碎末；然后将糯米粉、艾叶碎放在大碗里，加水，揉啊揉……让它们充分地结合在一起，也可以用艾叶汁和粉，自白的粉变成好看的绿，如同此刻的季节般让人欣喜。绿了的糯米粉忠贞地保持着这个颜色，无论蒸过几次，依旧鲜艳艳的。之后的程序与做包子类似，揪剂子，装馅，蒸。蒸的时候铺上玉米叶或箬叶，防止粘屉子。　　我尽量用冷静的笔调写艾叶粑粑，其实它和粽子、月饼是同一类的，很容易惹人眼泪，何况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清香。这种香味很要命，咬一口，香味浮于面前，仔细嗅，却又捕捉不到，就像是思乡的愁绪，挥之不去，却又不知藏身何处。早点是奇怪的东西，能吃出各种情感，有的是酸涩，有的是愉快，有的是怀念。　　我舅妈做艾叶粑粑时，总是满满一匾子，各家分，然后坐在匾子旁叹口气：“三子*爱吃了！唉！那么远……”　　有次在北京吃早点，满街煎饼果子、小米粥中，竟然发现了一家蒸饺。点一笼细瞅，饱满弯月形，洁白，褶子均匀，咬一口，皮薄馅大，肉、豆腐、淡淡葱花香，汤汁微微淌出。大米粥熬得刚好，米粒个个开花，化茸茸的。我连忙问：“大姐安徽人吗？”“是啊！徽州。”她熟练地捏着褶子，“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因为那个饺子里，我吃出了妈妈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