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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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SBN:9787521202335
- 装帧:一般胶版纸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16开
- 页数:233
- 出版时间:2018-11-01
- 条形码:9787521202335 ; 978-7-5212-0233-5
本书特色
青春期少女眼中的男性
内容简介
倔强的爱,憔悴的青春,却鲜有无可原谅的仇恨,遥远的战火,映照着少女孤独、痛彻的青春期。曲折婉转,高密度的故事,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将女性眼中的男人淘洗出来,呈现出“战事”一般的残酷。
目录
目 录
**部
在兰城,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3
第二部
柳市的人好像都比较富裕/63
第三部
巴格达斜阳是一种酒水/157
节选
电视里那位大名鼎鼎的伊拉克领袖在发表讲话,内容被同期翻译出来: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行为,这是一个战争罪行的开始……所有这些反抗行动会由真主来支持我们……我们已经决定了这一天我们将秉承真主的荣耀……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并不感到任何胆怯和恐惧…… 我并不感到任何胆怯和恐惧——丛好在心里复述一遍这句话,从中汲取到一股力量。 电视里的伊拉克领袖一身戎装,头戴黑色贝雷帽,神态漠然,甚至有种漫不经心的木讷。丛好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想,自己生命中的严峻时刻,居然总是和这个男人神奇地对应起来。 与这一身戎装相比,丛好觉得他更应该是披着长长的阿拉伯白袍,衣冠如雪,松弛地骑在单峰骆驼的背上,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样的形象,更符合三十岁的丛好对于一个男人的憧憬。 电视的画面切换到夕阳下的巴格达。整座城市陷入在寥廓的岑寂中,伊斯兰建筑的圆顶在斜阳下划出高贵的弧线,如同一幅剪影。丛好感受到这座城市危如累卵的骄傲,心想,其实一切就是从这样的画面开始的。 **部 在兰城,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1 十七岁时的丛好,比同龄的女孩子高出一些,同时也瘦上一圈,留着很短的、蓬茸的头发,骑一辆庞大得足以使兰城齿轮厂技校女生们望而生畏的“二八”自行车,慢悠悠地往返在兰城的街道上。 车子是父亲的,说不上旧,但绝对算不上是新。丛好从来不擦它。一个纤弱的少女,骑一辆巨大的男式车子已经很不相称了,如果这车子还不恰当地被擦拭一新,只会令人觉出滑稽。相反,家里被父亲骑着的那辆红色女车,却总是光彩耀眼。父亲把它的车圈擦出光亮刺目的效果,甚至动手给它的车梁缝了暗红色的平绒布套。这辆车子是母亲的。但是,两年前母亲不告而别,从这个家消失掉。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妻子,当然会颓唐沮丧。老丛表达自己痛苦的方式,就是坚定地改骑老婆留下的这辆自行车。老丛骑着它,用老婆留下的布头,把它装扮得如同一位新娘。 有一天,父女俩凑巧同时回家,一进齿轮厂家属七区的大门,就被一群孩子捕捉到了灵感。他们响亮地笑起来,其中一个豁牙的,非常朴素地总结出了他们父女的状况,跑风漏气地宣布出来: “公的是(骑)母的,母的是(骑)公的。” 丛好恶狠狠地从车子上跳下来,逼视住父亲,等待他做出惩罚性的举动。其实丛好并不是很愤怒,她只是把这当成了又一次检验,看看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的那么猥琐。 没有出乎她的意料,面对检验的老丛,再一次被打上了“猥琐”的标签。老丛垂头丧气地从车子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扛在肩上,佝着腰自顾自上楼去了。丛好的大车子是撂在楼下的,而老丛不放心他的小车子,不惜花费体力这么扛上扛下。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经历什么不幸呢?对于丛好来说,它们依次是:近视,痛经,学习成绩不佳(于是只能去读齿轮厂的技校),母亲离家出走,却留下一个“猥琐”的父亲给她。 “猥琐”这个词丛好是在某本小说上读到的,母亲走后,突然就被她安顿在了父亲头上。为此她还查了字典,字典上解释:猥琐,原指举止扭捏、拘束、不自然;或形容人体貌、气质不佳。为贬义词。 当然是贬义词。这个对于父亲的定义一旦落实,它所具备的那种凌厉的屈辱感,令丛好不由得哭了一场。 丛好真的认为父亲是猥琐的。这种猥琐无处不在。譬如“举止扭捏、拘束、不自然”,将那辆女式自行车骑出龌龊的暧昧,面对一群孩子的侮辱与挑衅,也只能忍气吞声;譬如“体貌、气质不佳”,脸色蜡黄,仿佛身患沉疴,原本不算低的个头,却由于常年的佝背偻腰而一下子人为地降低了足有十厘米的高度。 父亲在丛好心目中的形象,早已经在那个雨天崩溃了。丛好记得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父亲被雨水打湿后耷拉在鼻梁上的头发让她尤其难忘——它们服服帖帖地低垂着,间隔很长的时间滴下一滴水,然后又间隔很长的时间,再滴下一滴水。能够被丛好这么细致地观察到,说明父亲当时是静止的。 那时,父亲目瞪口呆地静止住,在不该静止的时候。母亲和一个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两颗脑袋前后左右地交错,令丛好分辨不出彼此。他们躲在厂区那排人迹罕至的仓库后面,挤在一台巨大的废弃车床的遮蔽之下,半卧半坐地纠缠着。 丛好忘记了,为什么会和父亲冒雨进入厂区,似乎是突然被父亲从家里拽了出来。那把支撑在自己头上的伞,突然就被父亲扔掉了。雨水像一层冰凉的纱蒙上了她的脸。父亲仿佛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中了蛊,脖子微微缩进肩膀里,头向前探出去,聚精会神地看车床下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们非常忘我,衣襟上沾满泥水,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丛好紧张地观察父亲。她认为父亲应该发作,应该扑上去,应该采取某种她无法估计的猛烈行动。——老丛拽着女儿同来,难道不是为了获取某种心理上的声援吗?难道,获取声援不是为了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吗?但是此刻老丛的态度令丛好迷惑。他那么安静,眼神里甚至有股自己做了错事的不知所措。有生以来,丛好**次感到了胸口那种酸酸的滋味。 这样的父亲是令人悲愤的。 很多事情丛好不能够厘清,但那股悲伤的滋味却是非常确凿,直觉令她生出憎恶。母亲的面目被另外一颗脑袋所掩盖,但父亲的尊容却历历在目。他呆若木鸡的面孔近在咫尺,隔着迷蒙的雨雾,放大变形,像是照在游乐场的哈哈镜里,产生出古怪的扭曲。 丛好憎恶这张脸,这张脸曾经蒙受过的所有羞辱都被唤醒:它对每一个人的讪笑;它的两道眉毛像两根中间被埋下了枕木的铁轨,永远没有聚合在一起、形成那种叫做愤怒的表情的可能…… 老丛行动起来后的**个举措,是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抹了一把,接着捡起雨伞(他居然还记得雨伞),扯住丛好的手回头便走。他在这场遭遇战中撤退了,起初步子有些蹑手蹑脚的味道,像一个贼,走出他所认为的某个危险范围后,突然加速,丛好在后面被他拖得踉踉跄跄。 回到家里,老丛抽了支烟,枯坐良久,酝酿了一阵,悍然扑向阳台上那只养了一年多的母鸡。老丛左手掐在鸡脖子上,右手抄起盛着鸡饲料的搪瓷碗,以雷霆万钧的凶猛态势砸向鸡脑袋。那只鸡遭到了鸡类们史无前例的屠杀方式,凄厉的悲鸣戛然而止,尸体被重重地掷出去,兀自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乱冲了一气。然后,才死不瞑目地栽倒。 扑落的鸡毛四处飘散,倒毙的死鸡就在眼前。丛好**次目睹这样的暴力,吓得缩成一团。她心跳如鼓,突然认为,父亲还是像个傻瓜那样地静止住好,因为她已经肯定地认为,母亲也会被父亲像对待这只鸡一般地屠杀掉。 少女的心就这样被恐惧攫住。 这是一场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恐惧。除了恐惧,丛好丧失了任何其他的意识。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结果却大相径庭。母亲一身泥水地回来,那只母鸡,被父亲加工成了一盘香气四溢的鸡块。他们坐在饭桌的两端,相安无事。一盏二 十瓦的灯泡几乎吊在了人的鼻尖上,它悬在餐桌的正中央,在桌面上摊下昏黄的光晕。只有那盘鸡被照亮着,像是舞台上被追光灯刻意强调出的主角。父亲夹了鸡块在母亲的碗里,说: “吃,吃。” 母亲埋头吃饭,带着泥水和铁锈的气息。他们像商量好了,都坚定地忽视着坐在中间的丛好。 如此出乎意料的局面,是丛好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她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更加壅塞。一想到自己的恐惧原来是一场得不偿失的自我恐吓,雨中蓄积成的那股憎恶,就空前地滋长起来。 丛好把这份憎恶不由分说地给予了父亲。 母亲*终选择离家出走,丛好没有感到多少意外,甚至都少有怨怼。在她眼里,母亲是能够被宽恕的。母亲总是和父亲在夜里搏斗,发出些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就会披头散发地潜入她的房间。黑暗中,母亲的气息依然急促,带着永不消散的泥水与铁锈的味道。刚刚进行过一场艰苦的抵抗,她无法做到令自己悄无声息。她总是尽量躲得离丛好的床头远一些,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喘息。其实她不知道,丛好总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丛好从来都是醒着的,她的睡眠都已经交给了白天,她把黑夜用来聆听各种喑哑的对峙,用来凝视母亲像一个女鬼般的身影。丛好屏息静气地躺在黑暗里,被母亲散发出的气息所笼罩,宛如自己也置身在一个雨水朦胧的天气里,周遭是泥水与铁锈的气味。而且她自己也噤若寒蝉,生怕更加惊吓了草木皆兵着的母亲。 关于那个将母亲带走的男人,丛好认为她是知道的。有一天,她从楼上下来,看到一个男人蹲在楼下的花坛前。这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结实,粗壮,两只耷垂在膝盖上的手让人感觉出即将要掘进土地里的动势。他摆着一个随时要起跑或者腾跃的架势,显得浑身是劲,一点就着。当丛好走过这个男人的身边时,一个声音便在心里响亮地向她喊道: “就是他!” 虽然这个“他”在丛好这里永远面目模糊,但那一瞬间扑鼻而来的泥水与铁锈的气味,便毫不动摇地给她将这个男人指认了出来。这个男人蹲在她家的楼下,显然是在等待。他如此昭彰,甚至嚣张,宛如一截打上了钢筋的混凝土在蛮横地示威,这样的一个做派,反而让丛好的内心感到了一丝的安慰。她觉得,或许,母亲被这样的一个男人带走,也是好的吧? 这就是少女丛好的青春期,诸般不幸导致出一种浑浑噩噩的倦怠,令她在白天总是处在一种睡不醒的情势中。在学校里,丛好基本上是靠着睡觉打发掉时间的。她没有朋友,也不期望有,有了朋友,就意味着要把自己猥琐的父亲推荐出去。 丛好只期望不受干扰地睡觉,结结实实地睡着,比什么都好。
作者简介
弋舟,小说家。1972年生于西安。曾获鲁迅文学奖、郁达夫小说奖、中华文学基金会茅盾文学新人奖、百花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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