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外面，傍晚的阳光斜投到场地上，映照得雪白的山茱萸花，在新绿的背景中显得格外艳丽。孪生兄弟骑来的马就拴在车道上，那是两匹健壮的骏马，毛色发红；马腿旁边有一群一直跟随着主人的猎犬在聒噪。远一点的地方躺着一条黑花斑的白色随车大狗，只有贵族人家才有的，它的鼻子贴在前爪上，毫不焦躁地等待着两个小伙子回家去吃晚饭。　　这些猎犬、马匹和两个孪生兄弟，有着一种颇为相近的东西。那就是他们全富有活力、健康而茫无思虑，也一般世故、大方、兴致勃勃；两个小伙子和他们所骑的马一样精气神十足，而又危险，可对于那些知道如何驾驭他们的人又是温驯可爱的。　　这三个年轻人，即便都出生在富足的庄园主家庭，从小由仆人贴心服侍着，可他们既不散漫也不娇气。他们如同一辈子生活在野外、不曾读书的乡下人一般，健壮而又活泼。在北佐治亚的克莱顿县，尚处新开辟阶段的生活中，所以带有一些狂野的味道。南部那些开化得较早的居民瞧不起内地佐治亚人，但在北佐治亚这儿，人们并不感觉缺少高雅的文化素养是什么羞耻的事儿，只要在那些重要的事情上别出错就行了。而种出好棉花，骑马技术一流，枪打得准，舞跳得娴熟，善于体面地追逐女人，喝酒时如同文雅的绅士，就是他们心目中的一等大事儿。　　这对孪生兄弟在这些方面都是行家里手，就好比他们知识的缺乏也一样是出众的。他们家拥有大量的钱、马和奴隶，但是两个小伙子胸中的文墨却正好少得吓人。　　正因如此，斯图尔特和布伦特现在就待在塔拉农场天南海北扯闲篇，打发这4月傍晚的大好时光。他们才刚被佐治亚大学开除，这所大学是两年内开除他们的第四所大学了。因此他们的两个哥哥，汤姆和博伊德，也同他们一路回到了家里，因为这所学校既然开除了他们的孪生兄弟，两位做哥哥的也就气愤地离开那里了。斯图尔特和布伦特把这次除名当作一件不值一提的事；而思嘉呢，她自从去年离开费耶特维尔女子学校以后就再也不去读书，因此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这是好玩的事。　　“我知道你们俩对于被学校开除根本无所谓，汤姆也是这样，”她说，“可是博伊德怎么样？他挺想读点儿书的，而你们俩接二连三地把他从大学拉出来，如今又从佐治亚大学回来了。这样下去，他永远也毕不了业了！”　　“唔，他可以到费耶特维尔那边的帕马利法官事务所去学法律嘛。”布伦特漫不经心地答道，“而且，这没什么要紧，反正本来在学期结束之前我们也应该回家的。”　　“那为什么？”　　“打仗了，傻瓜！战争随时可能打起来，难道你以为战争开始之后我们还能留在学校里吗，你说？”　　“你明明知道不会打仗的，”思嘉生气地说，“那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就在上个星期，艾希礼·威尔克斯和他父亲还对我爸说，咱们派驻华盛顿的官员将要同林肯先生达成——达成一个关于南部联盟的协议呢。况且不管怎样，北方佬害怕我们，不敢动手打的。根本不会打仗，谈它干什么，我可不愿意听。”　　“根本不会打仗！”孪生兄弟也生气地喊起来，似乎他们上当了似的。　　“怎么了？亲爱的，真的会打仗的啊！”斯图尔特说，“北方佬可能害怕咱们，可是自从前天波尔格将军把他们轰出萨姆特要塞以后，他们就只好打起来了，要不就会被全世界笑话。什么，南部联盟——”　　听到这里，思嘉嘟起嘴来，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只要你再说一声‘战争’，我就要进屋去，把门关上了。我对‘战争’这么一个词厌烦透了。爸爸从早到晚谈战争、战争，来看他的那些人也叫嚷着谈论什么萨姆特要塞、州权、亚伯·林肯，烦得我简直要大喊大叫！并且所有的男孩子也都在谈这些，还有他们的宝贝军队。今年春天，我没有听到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因为男孩子只谈这个。我*高兴的是佐治亚要等到过了圣诞节以后才宣布脱离联邦，要不然会把圣诞晚会也糟蹋了。要是你再谈‘战争’我马上就进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