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旧事

　　《流年旧事》：　　我能够在这种黑暗中*终走出的原因之一在于，我很早就学会了降低劳作风险的方式。譬如，我知道在放炮采煤时，需要等硝烟散尽才能进去工作，否则，空气中的煤尘就会使人得一种无法呼吸直至窒息的疾病。回采煤炭时是*为危险的时候，我学会了用铁镐之类的工具敲打头顶上面的岩石，防止它们比正常更重的打击力度脱落。在满是泥泞的矿井下的铁轨上推不动煤车时，我知道用腰或者背部比正面用力效果要好些。　　然而，灾难来时是无声无息的，这是一种冰凉而恍惚的感觉，类似于被痛苦反复蹂躏的人心中的麻木。后来我曾经无数次地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从吊车运煤的竖井上来？我手指的价值难道就在于及早上来，以便能够在天亮之前多捡一些在那条坎坷土路上的运煤车掉下的煤块？为什么那么多可以作为抓手的地方不去抓，而是将自己的手伸入那高速提起的粗大铁缆中？然而，毕竟我那时还很幼稚，没有办法自己知道更多。其实，即使那天我上井更晚些，也不一定捡不到一点煤块，可能只是捡得少点而已。在祖母的柴房里，我那段时间捡到的煤块已有小小的一堆。但是，我还是想要那种内心坚实的感觉。虽然我那时身体瘦削、面容稚嫩，然而，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力气。我的父亲和叔叔们都不能为祖母多做些什么，尽管那时她由于冬天而咳嗽得身体逐渐衰弱。可能我多捡一块小小的煤块，就能使她更暖和些。一点小小的温暖，就能接济着她再陪我度过下一个春天。　　现在想想，本来我可以将手指全部保住。然而，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遗弃在旷野中的一个小兽，他们以*经济的方式处理了那根受伤*为严重的手指，如同兽医处理一块兽骨，进行手指截除手术后就让我独自回家。然而，我当时还很稚嫩，还没有获得如何反抗的力量。大街上空无一人，我独自在寒风中努力地向前走着。这些风吹打得我犹如四面透风的空房子。手指上的血可能逐渐凝固了，然而，我再也不能在下一个冬天用完整的手指在雪地里印下梅花的形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