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曼评传

自序 ：弗里德曼还魂吧 2016 年开年，全球经济凄凉依旧，股市、汇市动荡不已。中国在2015年已连续6次调降利率 ；日本央行更是在1月底祭出负利率政策，让原本动荡的金融市场更是天摇地动，而已失落 20 多年的日本经济只是抽动一下，又继续沉睡，但全球却已受到影响。 眼看负利率就要全球化，没有明天的日子逐渐逼近，我不禁怀念起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更希望他能还魂，运用他的口才、文才向全球各国领导人示警，劝说他们赶紧悬崖勒马、急踩刹车，以免人类掉入灭绝黑洞。当今各国领袖的“管理经济”，不只是像弗里德曼在世时所说的“像酗酒”而已，已经升级为“吸毒”并走上“通往地狱之路”了！ 不过，一提到弗里德曼，人们的一般印象也许只是 1976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自由经济死硬派学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流行语的传播者以及芝加哥学派的主要领导人。对于我来说，除了这种一般印象外，至少还有下面几起鲜明事件立即映在我的脑际。其一，在全球经济学界有一张非常出名的“背影”双人照，它是在古色古香的美国芝加哥大学的校园里拍的，照片中的两位主角应该是全球经济学界*高和*矮的两个有极端身高差的人。 这两位都是世界**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高的是斯蒂格勒（G. Stigler，1982 年获奖，1991年去世），矮的当然是弗里德曼了。这张照片有这样的解读——两位大师边走边谈，高者看地上，矮者向前直视，盯着地上看的人突然说 ：“地上有100美元。”平视者回答说 ：“不可能！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怎么可能有掉落的 钱？若有，也早被人家捡走了。”这个故事当然是穿凿附会的，是有心人讽刺经济学“重视假设”“不实际”“不食人间烟火”等的说法。不过，这也正好烘托出这张照片的知名度。这张照片可在远流出版公司 1994 年出版的《史书蒂格勒自传》中找到，而且还附有斯蒂格勒幽默的批注。 其二，每年在瑞典斯德哥尔摩颁奖的大典，几乎都平静无波（虽然由保罗·纽曼主演的电影《奖》描述了一段有关诺贝尔奖的阴谋故事，但那应是杜撰的），唯有 1976 年例外，主角就是弗里德曼。该年，当获奖名单揭晓时，反对和抗议弗里德曼获奖的声音就不断出现。以斯德哥尔摩大学经济学系和瑞典商业学院的教师及研究员的抗议信为例，内容是 ：“尽管弗里德曼在经济学理论方面有一些成就，但他完全不理会他所推崇的经济政策带来的后果……他和他的芝加哥学派做了巴西和阿根廷的军事独裁者的顾问，也替智利军人政权拟出一条经济政治路线……这一切不但指出了皇家科学院的政治幼稚病，也完抹杀了弗里德曼的获奖资格……”除了有这种书信表示抗议外，颁奖那天，场内有 1 人示威，而场外更有 5 000 人示威，创下截至该年共 75 年诺贝尔奖颁奖典礼遭到破坏的先例，且因示威者挡道，典礼后的国王传统晚宴也首度延迟开席。为何弗里德曼敢于干犯众怒，冒着“为虎作伥”的罪名持续帮军事独裁者拟定经济改革政策，相信读者渴望得知答案。有趣的是，1999 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由于将终身成就奖颁给伊利亚·卡赞这位退休老牌导演而引发一场抗议风波，原因是在 20 世纪 50 年代冷战时期，著名的“麦卡锡主义”白色恐怖风声鹤唳，电影圈也无法幸免，伊利亚·卡赞在那时曾出面检举不少好莱坞电影人士，以致这些人遭到迫害、断送前程。因为这项人格的瑕疵，有人认为他不够格获奖，这当然是专业、政治与意识形态间纠葛不清的人间实景，这也与弗里德曼获诺贝尔奖被抗议事件异曲同工，凸显出世间的复杂。 其三，个头小但辩才十分犀利的弗里德曼，因为重述货币数量说成为“重货币学派”的开山始祖，高举“凯恩斯革命的反革命”大旗，在 1968 年 11 月与海勒（W. Heller）进行大辩论，在《新闻周刊》（Newsweek）长时间与萨缪尔森（P. A.Samuelson，凯恩斯学派*主要大将，1970 年第二届诺贝尔经济 学奖得主）纸上论战，被萨缪尔森称为“经济学界的鳗鱼”。这个称谓鲜活地点出弗里德曼的观点在当时属于少数，但却颇富有攻击力，有如远洋渔业捕鱼者，为了维持所捕鱼群的鲜活，必须放入几条鳗鱼与鱼群相斗。而弗里德曼这条全球经济学界典型的鳗鱼，在 1998 年亚洲金融风暴掀起漫天风云且自由化受挫、政府管制再度抬头的时候，以 86 岁高龄为文、演说，极力抵挡逆流，甚至主张废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这种勇气不是用“令人肃然起敬”就可以形容的。这也让我想起 1993 年2 月，他在《资本主义与自由》中译本中特别为中国读者所写的序文中的警语 ：“……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的例子显示……维持市场机制的运作可能比导入市场机制来得困难。”这正是促使我们深入思考的暮鼓晨钟。 其四，1985 年 3 月 21 日，弗里德曼应美国三一大学之邀，讲述“我成为经济学者的演化之路”，他在结尾时如此说：“……经济学是一门迷人的学问。而*令人着迷的是，它的基本 原理如此简单，只要一张纸就可以写完，而且任何人都可以了解，然而真正了解的人又何其稀少。”我相信绝大多数人对这种 说法感到费解，甚至经济学界中也有不少人不同意。不过，弗里德曼应该不是信口开河，也绝非开玩笑，而一定是其大半生的深切感受。因为以我讲授经济学理论 30 多年的经验，我也有相同的感受！ 其五，全球著名产权学者张五常教授在 1988 年 9 月 24 日晚于香港演艺学院的歌剧院介绍弗里德曼时，劈头就说 ：“20 年前，芝加哥大学的助理教授都像生活在爱丽丝的世界中，他们要越跑越快才能站在原来的地方。作为其中一人，我当时照例工作至深夜。一天，已是凌晨，我带着疲惫之身躺在床上，无意间见到隔壁大厦的顶楼上有一个房间的灯还在亮着。此后，在很多个深夜我都见到过这孤寂的灯光。后来，我知道那灯光是从弗里德曼的 书房里透出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像超级明星的教授竟然会比一个寂寂无名的新入行的人还用功。”张五常感慨地说，在半个世纪中，弗里德曼求知若渴，不获得答案誓不罢休，一定就是因为这种毫不松懈的精神与天才的结合，才造成了可敬的“弗里 德曼现象”。 其六，弗里德曼虽然辩才无碍，但也勇于接受真理，此由“科斯定理”的论辩会*能凸显。起初，弗里德曼对科斯（R. Coase）的说法持疑，但听科斯讲到一半时，立即转向帮科斯说服与会的举世**学者。有一次，弗里德曼在机场巧遇一位教授，这位教授原本要到一所大学演讲批判科斯的说法，但在与弗里德曼短暂交流之后，竟然立即将讲题做了 180°转变，改成如何了解“科斯定理”。 其七，也是张五常的记述，主要体现在他 1988 年 11 月 16 日《背影》这篇描述陪伴弗里德曼夫妇访问中国的所见所闻的文章 中。该文特别凸显弗里德曼平易近人、笑口常开，即使走在烂泥路上，也若无其事，欣然而过 ；而弗里德曼的夫人罗斯（Rose） 使用中国落后的厕所，竟然面不改色。*令张教授感动的是，两位老人在火车站站台赶车时，坚持分工合作提笨重的行李，而弗里德曼还曾动过两次心脏手术呢！无怪乎张五常在雾中淡淡的阳光下，见到这对夫妇的背影，会觉得他们短短的身材仿佛变得越来越高大，一时之间竟心酸地想起朱自清那篇被编入中小学教科书的名为《背影》的精彩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