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上海法院壮丽70年

　　《听见：上海法院壮丽70年》：　　“虽然官司输了，但是我服”　　主持人：袁月全法官，您好，听说有败诉的当事人给您送锦旗，这是怎么回事呢？　　袁月全：当初我们审判条件比较差，都是租房办公，去法庭的电梯经常会发生电梯门和地面上下有落差的情况。那天开庭前，站在我边上的是一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电梯来了，我下意识地扶着老太太进了电梯。出了电梯走到法庭，我才知道，他们俩就是我当天案件的当事人。　　老太太的案件一审败诉了。一审法院的判决是正确的，我在庭上尽力做双方的调解工作，但是老太太一方始终不愿意调解。庭后，我把老人家和律师留下来，帮她分析案情、解释法律，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我的目的就是想让老太太明白，这个案件，二审不会支持她。虽然当时老太太似懂非懂，但是走的时候还是跟我说：“谢谢你”。　　不久，我把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判决书送到老太太手中。老太太既没有怨我，也没有怪我，反而给我们政治部送来一面锦旗，锦旗上是这么写的：“清正廉明秉公执法。”她说，那天到法院开庭，站在边上素不相识的法官把她扶进了电梯，嘴上还不停地说：“小心，小心”。这样的法官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是不会坑人、骗人的，虽然官司输了，但是我服。　　主持人：法官是人民法院的法官，他们一定是代表人民，一心向着人民的。所以，当事人认为，一位善良的法官审理的案子一定会是公平正义的。　　袁月全：老太太把我那么不经意、本能的一个小小举动，和我审理的案件联系在了一起，她说这些话是我没有想到的。　　主持人：袁法官，您觉得法官做这些事是多余的吗？法官需要做这么多吗？　　袁月全：没有制度会对法官提出这么细的要求，但作为一名法官，如果能把所有细节都做到位，对于案结事了是有帮助的。当事人到法院来，在看到判决结果前，她先看到的是法官的言行举止，她通过这些表现来判断这位法官是否能够做到公平公正。我经常会说一句话，一个人的行为，尤其是习惯性行为*能真实体现一个人为人处事的态度，当事人也是这样来判断法官对案件的审理态度。所以，这并不是该不该做的问题，我认为法官就应该通过这些言行来传递对当事人的真情。　　主持人：您23年来都在办理民事案件，您觉得办理民事案件难吗？　　袁月全：我觉得是真的难。其实，作为法律人依法办案并不难，但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做到案结事了，真正做到定分止争。我经常说，办案难，办民事案件的法官更难。因为我们要面对当事人，一手牵着原告、一手牵着被告，我们不能厚此薄彼，要平等对待双方当事人。对于理性的当事人，我们做工作就相对容易一些，但对于情绪暴躁的当事人，我们首先要抚慰他的情绪，让他回归理性的状态，然后再开始做工作。　　主持人：那么民事案件的难点具体在哪里呢？哪些工作是不容易理顺的？您总结过吗？　　袁月全：我想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一对夫妻到法院离婚，一审法院判决离婚，男方不服，提出上诉。那天到法院来开庭，男方在大门口就开始大吼大叫，骂骂咧咧，骂女方离婚另有目的，骂一审法院乱判错判。我们法警劝告他，他不听。为了防止意外，法警紧随其后到了法庭，并告诉我情况。我当时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情绪也不稳定，我想你很难在法庭上将自己的诉请陈述清楚，要不今天我们不开庭了？下次开庭再通知你。”男方急了，连说：“别别别，已经请假出来了，还是开庭吧。”我趁势说：“那你可得控制好自己情绪。”　　后来在庭审当中，我发现男方真的是不想离婚，而且一直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庭审结束以后，男方一边看笔录，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离婚好像都是我的错，好像都是我的不是。”我问他，那你有没有错？你有没有不对？他看看我。我又说，婚姻关系要靠双方来维系，你平时对家庭不闻不问，一不高兴，不是骂就是打，哪个妻子受得了呀？他有点羞愧。我说，这次是真要离婚了，但是你完全可以利用探望孩子的机会和女方沟通，还可以诚心诚意地向女方赔不是，也许她会原谅你。如果你真的改过了，你们复婚也不是没可能。听了我的话以后，男方就撤回了上诉，不打官司了。　　两年以后，他们俩到法院来找我，告诉我复婚了。男方说，你说夫妻是原配的好，我信了！我也努力了。女方说，我原谅他了，这两年他为了孩子、为了我改了很多。　　看到这样的结局，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真的有一种成就感！　　主持人：您看到当事人情绪激动的时候首先问他是否要择日开庭，这句话就体现了您对他的尊重，而这份尊重就建立了你们沟通的基础，当有了这样的信任关系后，您再点出问题的关键点，更能够让当事人服气，所以*后这个调解就很顺利。但也有人说，在调解过程当中，律师比法官发挥的作用要大，这话您服气吗？　　袁月全：我服气呀。首先，律师和我们都是法律人，正如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邹碧华副院长所言，我们是法律共同体。律师在代理案件时，通常对案件的处理结果是比较清楚的，所以我们有共同语言，有沟通基础，律师将法官的话以自己的口吻对当事人讲，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当事人都是信任自己的律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