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档案

1757年6月23日，英国东印度公司前职员罗伯特·克莱武(Robert Clive) 率领一小支军队，在印度东北部的普拉西打了一场胜仗，史称“普拉西之战”。然而，克莱武的胜利，并非仰赖军事实力，而是依靠政治阴谋。他买通了印军的内奸，确保区区3000人的武装力量必胜无疑。无论胜仗如何得来，普拉西战役终究是一场决定性事件。战后，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北部扎根立足，而 英国与印度的双边关系也迎来崭新纪元。普拉西这场胜仗巩固了东印度公司的地位，这家总部位于伦敦的私营贸易公司由此成为掌控印度政权长达百年之久的统治势力。用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的话来说，东印度公司“是打着商人旗号兴建的国中之国，是假借经商名义设立的行政据点”。它为英国此后直至20世纪中叶在印度实行殖民统治奠定了坚实基础。 本章将介绍东印度公司介入印度政权的历史，讲述其如何运用政治手腕成为帝国主宰，并揭示经济和地理因素如何影响英国一切有关印度次大陆的 艺术创作。正是在东印度公司统治时期，英国的旅行家、业余画家和专业画 家纷纷来到印度，记录他们的所见所闻，用视觉艺术呈现18世纪后半叶的印度风貌。若要欣赏这些画作，或想加以品鉴评论，就必须更全面地了解当时的政治背景。作品中的自然风物、城市景观和人物肖像都与之息息相关。 东印度公司的历史错综复杂，普拉西之战的背景和时代语境也不例外，与当地乃至全球局势密切关联。对于这场战役的影响及遗产，历史学家至今争论不休，但那个时代的民众却看法明确。他们认为战争促成“革命”，奠定了东印度公司的地位，使大英帝国得以牵制孟加拉的纳瓦布和其他统治者，获得领土的统治权。鉴于“英国百姓并未充分知晓这一荣耀之举”，《伦敦杂志》（London Magazine）特意刊载一则详细报道，告诉读者：在加尔各答以北 90 公里之外的小镇普拉西，克莱武骁勇善战，“光荣而圆满地完成”他早前 在印度南部的未竟之业，随文字报道还附有一幅战场示意图，并向读者保证，这张图纸“非常准确，而且可靠”。这份图文并茂的报道使我们意识到，图像史料能够发挥重要作用，从不同视角阐明东印度公司如何巩固政权，进而诠释英国与印度的交往历程。所谓图像，并不仅限于示意性的草图或是实测的地形图。东印度公司的崛起是普拉西战役的胜果，我们还能从许多更为高超精妙的艺术创作中回望这一过程。 本杰明·韦斯特(Benjamin West)的这幅史诗画作《沙·阿拉姆二世授 予克莱武勋爵迪万尼》(Shah Alam II Conveying the Grant of the Diwani to Lord Clive)，便是英国一位功成名就、出身显赫的专业画家关注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崛起的典型例证。韦斯特曾是伦敦皇家美术学会会长，他的这幅巨型油画，展现的是普拉西之战*重要的一项战果，亦是大英帝国历史上*重要的事件之一。从精心布局的构图到主人公刻意而为的姿势，皆暗示了这一场合的重要性。比起渲染孟加拉战争场面，韦斯特选择描绘的这一事件，更 能反映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权力缘起。莫卧儿皇帝沙·阿拉姆二世(Shah Alam II)通过授予迪万尼一职，宣告这家总部位于伦敦的公司将作为其代表，在经济富有、人口稠密的孟加拉地区，行使征税和审判的权力。东印度公司名义上是一家公司，实则已成为一个国中之国，位于画面焦点的这份纸质文书，正是其掌控实权的立国宪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