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英雄情结

引??子 “二月河”，那时候还不是凌解放的笔名。那时候世界上也远没有一个本名叫凌解放的作家。 1970年9月，凌解放的身份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白城办事处下属206团一名刚刚穿了两年军装的战士。只是由于他酷爱读书，军营里地上散落的报纸也要捡起来看个遍，甚至连飘落在地上的日历纸片，都要拾起来弹掉灰尘看一看。每天战备施工劳累了一天后，还要在战友们早已鼾声如雷的情况下偷偷地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毛主席著作……部队首长慧眼识珠，把他调到团里办黑板报，当上了政治处的新闻报道员。他果然也不负众望，火柴盒、豆腐块式的新闻常见诸报端。 然而*近领导交下的这项任务让凌解放感到心情沉重——这就是206团的河南籍战友尚春法不幸牺牲的消息突然传来，使他错愕悲痛不已。庄严隆重的追悼会之后，凌解放和报道组的战友们通过深入的采访，一块儿写的一篇反映塌方事故中牺牲的烈士尚春法的通讯，“破天荒”地登上了刊稿颇难的一家大报，领导安排他和政治处的麻年会一起去尚春法家看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部队对后事的安排跟烈士家属谈谈，表示慰问…… “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这慰问的话该咋说呀？烈士家属会不会提出什么难以解答的问题呢？……”凌解放自言自语，心里沉甸甸的，以至一路上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恍惚浮现出尚春法等战友在山洞中鏖战、不幸因塌方而英勇牺牲的情景—— 第1章 1970年7月19日上午，刚刚从山西太原移防到辽宁凌源县的206团1营4连8班，班长尚春法先是带领全班战友在“天天读”时间学习了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又用党团活动时间，以排党小组长的身份组织全排战友进行了“怎样做一个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专题讨论。 大家说到由于施工点分散，各营、连大都分布在一个个山地和山坳里，信件往往需很长时间才能接到一次。受条件所限，部队的业余文化生活比较单调贫乏，大多是读报、拔河、打篮球。尤其令人感到艰苦的是寂寞，寂寞无形，寂寞无声，寂寞无边岸！寂寞留给他们的只是悠远的遐想和细细的品味。有些官兵孤独、寂寞得太难受了，就干脆到外面高山之巅的荒野上去吼叫两声，才感到心里稍稍舒坦一些。大家*期盼的是过“八一”或过春节，因为这时，会有地方慰问团来部队表演节目或放电影。 官兵们也都是人，也都有父母、妻子、儿女，有自己温暖的家，但那往往都在千里之外。因工作需要，他们不得不与亲人长期或时常分离，只能使思念成为常事。尚春法与妻子结婚以来，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还不过几个月。 尚春法引导大家正确认识和对待这种“艰苦”。 副班长是一名1968年入伍的战士，内心正为自己的入党问题纠结。 尚春法在小结发言中说：“已经入党的同志要继续前进，永不停步；还没有入党的同志从提出申请那天起，就要接受组织的考验，争取思想上先入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党安排，一切献给共产主义事业！” 吃过午饭，尚春法让战友们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却带领两个战友到施工现场做准备工作。他检查清理了现场，接好了风水管，然后又去帮助6连打风枪，一直忙到下午4点，才返回班里，换上工作服，带领全班战友奔赴现场。 尚春法在导坑上迅速布好了炮位，给战友们讲了应该处理的欠挖地点和应该注意的事项，就命令全班开始施工。 一时间，风枪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大家正在全神贯注地打风枪。 长时间每天干活时，每人从头到脚、连耳朵和鼻子里都被吹满灰尘，即便戴上防灰罩也没有作用。 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劲头儿的尚春法，是“拼命三郎”式的刚强铁汉。他有一种果敢坚毅、百折不挠的性格。他整天泡在**线，各样工作都干在前：清早，总是**个起来将营区打扫得干干净净；施工中苦活累活抢着干，战士们身上有多少汗，他的身上也就有多少汗。一日三餐，顿顿与战士们一道在施工现场吃。 这天跟战友们一起用风枪一点一点地刨，一点一点地抠，干得十分起劲。他头顶上的岩壁，淅淅沥沥地掉着水滴，脚下的黏土，将鞋紧紧粘住，令人难以举步。尚春法不时用钢钎，将上方的危石一一撬掉。他们一边清渣，一边用钢筋、枕木与混凝土对塌方进行支撑、浇筑。 尚春法受伤出血的手指，一个个红肿起来。但他忍着钻心的疼痛，一声不吭地坚持。他敦实的身躯和威严的气势，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个词：强悍。 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了。尚春法全身上下都沾满了乌黑的泥污。他看一段山洞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关心地催促其他同志：“喂，小伙子们，你们先出洞休息休息！”而他自己则和几名骨干一起留在洞内。 大概由于环境极其艰苦的原因，一些战士们渐渐形成一个“嗜好”——“日光浴”。因为施工穿的防水裤不透气，每一班下来，战士们都能从裤筒里倒出半斤水。天长日久，不少人患上关节炎。为了驱寒，每逢赶上好天气，休息时他们总爱脱光了脊背，露出躯体上一块块有棱有角的肌肉，在温暖的阳光下尽情地“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