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集(中华文史名著精选精译精注:全民阅读版)

程颢 上殿劄子 上殿子 劄（ｚｈá）子是官员向皇帝上呈的奏章之一，上殿面呈的称为上殿劄子。这篇劄子是程颢作监察御史里行时所进呈的，当作于宋神宗熙宁元年（1068）。文中论述了作君主的道理，指出君主治理天下，必先确定心志，而确定心志的方法是起用老成有德的贤者，朝夕开导规劝，以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本文体现了作者以治人治性为本的社会政治思想。 臣伏谓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晓然趋道之正①。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夫义理不先尽②，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在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必可法③，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自知极于明，信道极于笃，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④。 然而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微⑤，而志亦戒乎渐习。是故古之人君，虽出入从容闲燕⑥，必有诵训箴谏之臣⑦，左右前后无非正人，所以成其德业。伏愿陛下礼命老成贤儒，不必劳以职事，俾日亲便座⑧，讲论道义，以辅养圣德；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⑨，朝夕延见，开陈善道，讲磨治体，以广闻听。如是，则圣智益明，王猷允塞矣⑩。 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末俗哓哓，无复廉耻，盖亦朝廷尊德乐道之风未孚，而笃诚忠厚之教尚郁也。惟陛下稽圣人之训，法先王之治，一心诚意，体乾刚健而力行之，则天下幸甚！ ①　道：指儒家思想体系和政治理想。②　义理：宋明理学中指儒家经义和事物的名理。③　先王：指尧、舜、禹等上古贤明的君主。④　三代：夏、商、周，是儒家理想中的盛世。⑤　忽微：“忽”和“微”都是古代极小的度量单位名，这里意指细微。⑥　燕（ｙāｎ）：休息。⑦　诵：述说。训：解释。箴（ｚｈēｎ）：告诫。谏：规劝。⑧　便座：随便的、非正规的座位。⑨　法从：依法随从。⑩　猷（ｙóｕ）：谋画。允：的确。塞：充实。“王猷允塞”语出《诗·大雅·常武》，这里套用，意思是王道盛大。　哓哓（ｘｉāｏ）：吵吵嚷嚷，这里指嚣张。　郁（ｙù）：郁结，不畅通。　乾：指天。 翻译 我认为为君之道的大要，在于考察历史，学得其正，明白善恶的旨趣，辨别忠诚和奸邪的不同，清醒地奔向正道。因此要求君主首先要确定心志，君主的心志既定，天下的治理就成功了。所谓确定心志，就是要专心诚意，选择善道而牢牢把握它。对于义理不先透彻了解，就会多方听信而容易迷惑；心志不先确定，则坚持善道有时就会动摇。关键在于坚信圣人的教诲必定应当遵从，先王的治国方法必定值得效法，不被后代驳杂不纯的政治所牵制，不被世俗因循的言论所动摇迷惑，对自己的了解十分明白，信仰圣人之道十分忠实，任用贤人不要有二心，驱除奸邪不要迟疑，一定要使天下达到像三代那样的隆盛才算达到目的。 然而天下的事情，祸患常常产生于细微之处，而心志也要警惕被流俗浸染。因此，古代的君主即使是起居出入闲散休息之时，也必定有开导规劝的臣子，左右前后全是正人君子，所以能成就他的道德和事业。愿陛下以礼任命老成有德的学者，不必用事务烦劳他们，使他们每天在便座亲近皇上，议论道义，来辅助培养皇上的品德；又选择天下的贤人俊杰，使他们能陪伴侍从，朝夕引见，阐述好的道理，讲求切磋治国的体要，以便增广见闻。像这样，皇上的智慧就会更加英明，王道就会更加盛大了。 现在天下风气颓靡，日益趋于轻薄，衰败的习俗大肆嚣张，不再有廉耻，大概也是由于朝廷尊崇道德、乐于行道的风气还没有使人信服，而诚实忠厚的教化还没有通行。望陛下考察圣人的教诲，效法先王的治理，专心诚意，体会上天刚强的本性而努力去做，则天下幸运之极！ 请修学校尊师儒取士劄子 请修学校尊师儒取士子 这篇劄子作于神宗熙宁元年（1068），当时程颢任监察御史里行。程颢认为，要治理好国家，根本在于“正风俗，得贤才”，而要端正风俗，得到人才，关键在于教育。因此他在劄子中提出了办好各级各类学校，尊重教师，培训师资，举荐学员，选取士人，管理好公卿大夫子弟等一整套实施方案。这些，体现了程颢的教育思想，其中也不无可取之处。当然，作者的*终目的，还是为维护封建统治服务的。 臣伏谓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宋兴百余年，而教化未大醇①，人情未尽美，士人微谦退之节，乡闾无廉耻之行②，刑虽繁而奸不止，官虽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学校之不修，师儒之不尊，无以风劝养励之使然耳。窃以去圣久远，师道不立，儒者之学几于废熄，惟朝廷崇尚教育之，则不日而复。古者一道德以同俗，苟师学不正，则道德何从而一？方今人执私见，家为异说，支离经训，无复统一，道之不明不行，乃在于此。 臣谓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各以类举，及百执事、方岳、州县之吏③，悉心推访。凡有明先王之道，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其次有笃志好学，材良行修者，皆以名闻。其高蹈之士，朝廷当厚礼延聘，其余命州县敦遣，萃于京师，馆之宽闲之宇，丰其廪饩④，恤其家之有无，以大臣之贤典领其事，俾群儒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其道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⑤，修其孝悌忠信，周旋礼乐。其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修身，至于化成天下，自乡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德。 又其次取材识明达，可进于善者，使日受其业，稍久则举其贤杰以备高任。择其学业大明、德义可尊者，为太学之师⑥，次以分教天下之学，始自藩府⑦，至于列郡⑧。择士之愿学、民之俊秀者入学，皆优其廪给而蠲其身役⑨。凡其有父母骨肉之养者，亦通其优游往来，以察其行。其大不率教者，斥之从役。 渐自太学及州郡之学，择其道业之成，可为人师者，使教于县之学，如州郡之制。异日则十室之乡达于党遂⑩，皆当修其庠序之制，为之立师，学者以次而察焉。县令每岁与学之师以乡饮之礼会其乡老，学者众推经明行修、材能可任之士，升于州之学，以观其实。学荒行亏者罢归，而罪其吏与师；其升于州而当者，复其家之役。郡守又岁与学之师行乡饮酒之礼，大会郡士，以经义、性行、材能三物宾兴其士于太学，太学又聚而教之。其学不明、行不修与材之下者罢归，以为郡守学师之罪。升于太学者，亦听其以时还乡里，复来于学。 太学岁论其贤者能者于朝，谓之选士。朝廷问之经以考其言，试之职以观其材，然后辨论其等差而命之秩。凡处郡县之学与太学者，皆满三岁，然后得充荐。其自州郡升于太学者，一岁而后荐。其有学行超卓、众所信服者，虽不处于学，或处学而未久，亦得备数论荐。 凡选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洁，居家孝悌，有廉耻礼逊，通明学业，晓达治道者。在州县之学，则先使其乡里长老，次及学众推之。在太学者，先使其同党，次及博士推之。其学之师与州县之长，无或专其私。苟不以实，其怀奸罔上者，师长皆除其仕籍，终身不齿；失者亦夺官二等，勿以赦及去职论。州县之长，莅事未满半岁者，皆不荐士。师皆取学者成否之分数为之赏罚。 凡公卿大夫之子弟皆入学，在京师者入太学，在外者各入其所在州之学，谓之国子。其有当补荫者，并如旧制，惟不选于学者，不授以职。每岁诸路别言一路国子之秀者升于太学，其升而不当者，罪其监司与州郡之师。太学岁论国子之有学行材能者于朝，其在学宾兴考试之法，皆如选士。 国子自入学，中外通及七年，或太学五年。年及三十以上，所学不成者，辨而为二等。上者所授以筦库之任，自非其后学业修进，中于论选，则不复使亲民政。其下者罢归之。虽岁满，愿留学者亦听。其在外学七岁而不中升选者，皆论致太学而考察之，为二等之法。国子之大不率教者，亦斥罢之。凡有职任之人，其学业材行应荐者，诸路及近侍以闻，处之太学，其论试亦如选士之法，取其贤能而进用之。凡国子之有官者，中选则增其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