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历程

我跟别的孩子一样，也有一颗童心，像水晶一样透明的童心。不过，在这个水晶一般的心中，有着灼亮的阳光；但更多的是灰色的泪水。 我不希望从一开始，就让人们跟我奏一首悲怆的乐曲。不过，我不能不诉说实际上是一个孤儿的那种深忧，那种隐痛。因为从我诞生以来，我就没有看到过父亲。这就不能不使我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畸人之旅。因为父亲讨了一个妓女作为第二房老婆，在外面贪欢享乐。真正留在家中的就是我和母亲，一个弃妇和一个遗子，孤寂相处，默默无言。在我那个封建腐朽而又阴暗诡诈的大家庭里，像我们这一类人的命运是十分可悲的。而我就从这像燃烧的木柴上升起、蒸腾的黑烟里，开始了我的蹒跚的步履。对于一颗幼小而纯洁的心来说，他过早地承担了他不能够承担的苦难。正像刀割、针刺、锥扎，我的心头从一开始就难免百孔千疮，血渍斑斑。可是，大概出于那样一种逆反心理——压力愈大，抗力愈强。我现在记起来，作为我的人生的**个行动，就是一次叛逆的行动。因为我母亲的悲哀的泪水，培养了我对那个陌生人的仇恨。正是他，践踏了我们母子，是他，抛弃了我们母子，造成这样一个悲惨的局面，使我们母子实际上变成了寡母孤子。然而，在我大概三岁的那一年，这个陌生人却大模大样地回来了。我的母亲受着“三从四德”的约束，还不得不笑脸侍应他。而在我们住的那间东厢房里，他实在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我望着这个生疏的人，从我当时的年龄来说，我只有感觉，不能有思考。我不知道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正义。我从母亲在孤寂生活中时时婆娑的泪眼，懂得了她是一个受难者。 而谁让她受苦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个陌生人——当时母亲却让我叫他爸爸。我一下憋红了脸孔，我觉得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耻辱。于是，一腔怒火冲天而起，我一步冲到门后，抱起一根木头门闩就猛举起来，朝那个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