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地球护卫队:决战外星人

**章 行动计划 四下里到处都是水声。有些地方，水声就像微弱的窃窃私语，若不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你根本无法听到。另有些地方，轰隆隆的水声仿佛从远处传来，好像地下深处有个巨人正在自言自语，令人毛骨悚然。还有些地方，哗啦啦的水声既清澈又响亮，水流在油灯的映照下清晰可见。水流或漫过平坦的岩石，注入黑漆漆的水面，或跃过陡峭的尖石，飞流直下，溅起大量水花。更有些地方，河道幽长，静水流深，默默无声，只能偶尔听到单调的滴水声……这一下一下的滴水声已经持续了无数个世纪，并将继续持续下去。 天色已晚，我离开站岗的位置，穿过灯光昏暗的隧道，前去参加会议。我只有一个人，但心情很轻松。在这里，大自然的造化之功与人类工匠的辛勤劳作融合在了一起。地球的不安躁动、地下暗河的不断侵蚀，共同在山脉间的石灰石岩层里掏出无数山洞与隧道。不过，这里也留下了古代祖先的痕迹。很久以前人类就曾到过这里。他们铲平了凹凸不平的地面，拓宽了狭窄的沟渠，为了引导并帮助观光客，他们还打磨了石头并在上面安插了围栏。他们拖来了又长又粗的电缆，把那种叫作“电”的能源引入山中，点亮沿途的玻璃灯泡。竹竿儿曾对我说，我们当中的智者已经掌握了电力的原理，但我们找不到电源，所以这里暂时还用不上电。至于以后……也不好说呀。现如今，人类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藏在地球的阴暗角落，因为这个世界正处于三脚机器人的统治之下，这些钢铁巨兽迈着三条长腿，在地球表面横冲直撞，无人能敌。 我曾经讲过，在一个名叫奥兹曼迪亚斯的陌生人的鼓励之下，我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家乡。这事发生在一个夏天，那是我作为孩子度过的*后一个夏天。当时，再过一年我就要参加“加冠礼”了。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在他们十四岁那一年，都会被一个三脚机器人带走。再回来时，他们头上会多出一顶金属帽子——帽子由银色的金属丝编织而成，可以牢牢地扣在头顶，让他们从此完全听从外星“主人”的调遣。每年总有一些人在金属帽子的压力之下精神崩溃，变成“流浪者”。他们会变得神志不清，毫无目的地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奥兹曼迪亚斯假装成一个流浪者周游各地，实际上，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招募新人，共同对抗三脚机器人。 就这样，我离家出走了。我有个堂弟叫亨利，跟我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我们是一同上路的。后来，我们俩又遇上了竹竿儿，三人结伴赶往南方。（其实竹竿儿的真名叫让-保罗，因为他长得又高又瘦，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竹竿儿”。）*终，经过漫长的旅程，我们抵达了白色的群山，找到了奥兹曼迪亚斯提到过的自由民聚居地。第二年，在山上，自由民选出三个孩子组成先锋队去参加加冠者的运动大会，进而潜入三脚机器人出没的城市，刺探敌人的情报。只不过，我们三个没有都入选。亨利被留下了，顶替他的是弗里茨。三脚机器人之城所在的地区曾经叫“德国”，弗里茨就是“德国”本地人。*终，我和他进入了机器人之城，成为奴隶，服侍所谓的“主人”——他们来自遥远的星球，身材巨大，形如爬虫，长着三条腿和三只眼睛。我们摸清了他们的生活习性，打探到了他们的计划。但是后来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跳进城市的下水道，沿着地下河游出城，被城外的竹竿儿救下。我们等了几天，希望弗里茨也能逃出来。直到冬天来临，大雪降下，他都没有出现，我们俩没办法，只好心情沉重地返回白色的群山。 等我们回到山上，却发现聚居地已经转移了。这是我们的领袖朱利叶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下的决定。他担心我们的目的有可能被敌人发现，如果被他们抓住，敌人甚至有可能检查我们的大脑，从而知晓所有秘密。于是，朱利叶斯没有通知我们，带领所有人撤出了白色群山中的隧道，只留下几个侦察兵，希望能等到我们的归来。我和竹竿儿回来后，看着已然荒废的要塞，心情特别沮丧。这时，侦察兵发现了我们，把我们带到了新的根据地。 去新家要往东走很远的路。那边不再是崇山峻岭，而是许多小山和丘陵。一道狭窄的山谷中间有片土地，两边是险要的山岗，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树。戴上金属帽的居民住在山谷里，我们则占据了山谷上面的山地。我们住在一片山洞里，那里道路崎岖，距离谷地足有好几英里，好在出入口不多，我们的人足以守住所有边防要道，一旦遭到攻击，还能迅速转移。不过，至今为止，周围一片宁静，根据地还没有遇到过进攻。有时我们会到山谷里抢些食物。突击队每次下山都很小心，他们会绕上好长一段路，以免暴露根据地的位置。 今天，朱利叶斯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因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进入过机器人之城的人，与怪物“主人”有过面对面的接触，所以朱利叶斯叫我不必再站岗，一同前去参加会议。 会议在一个山洞里召开。洞顶高高拱起，隐入黑暗之中，洞里那几盏可怜的油灯根本照不到它。我们就像坐在漆黑的夜空之下，只是“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有些油灯挂在墙壁上，摇曳闪烁，更多油灯则摆在桌子上，朱利叶斯和他的顾问们坐在桌子后面，屁股下是做工粗糙的木头板凳。看到我进来，朱利叶斯站起来表示欢迎。他现在身体不算好，哪怕只是稍微活动一下，就算身体不痛，也不会很舒服。他小时候摔断了腿，如今年纪也大了。不过，由于常年生活在白色的群山中，那里空气稀薄，阳光充足，所以他虽然须发皆白，但面色依然红润。 “威尔，快过来，坐在我身边。”他说，“会议刚刚开始。” 我和竹竿儿回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刚回来时，我就把一切消息都告诉了朱利叶斯及委员会的其他成员，还把带回来的几样东西统统交给了他们——一瓶怪物“主人”呼吸的绿色有毒气体、一瓶机器人之城里经过加工的水。我本以为他们会立刻展开行动。虽然不清楚应该怎么行动，但我想，应该很快会有动作吧。我还告诉了他们一件大事：一艘大型飞船已经开始跨越茫茫宇宙，往我们这里飞来了。飞船从怪物“主人”的世界出发，装载着某种可以改变地球大气层、让“主人”们自由呼吸的机器，这样他们就不必待在城中受圆形穹顶的保护了。而人类，还有地球上的所有物种，都将在绿色的迷雾中窒息、灭亡。我的“主人”提到，还有四年，飞船就将抵达，那些机器将被安置好。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朱利叶斯开始讲话，可能主要是讲给我听，好解答我的疑惑。他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已经不耐烦了。你们这么想，其实很正常。我们都清楚我们的任务有多么艰巨、多么紧迫。我们没有任何借口再耽搁了。时间紧迫，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重要。 “但有些事情同样重要，甚至重要得多，那就是——提前做好计划。正因为形势紧急，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再三考虑清楚。我们经不起多少次失败，甚至连一次都承受不起。所以，委员会在把诸位召集起来宣布整个计划之前，我们忧心忡忡地详细考虑了很久。今天，我会把所有细节都告诉大家，每一个人都将接到一份任务。稍后，我来为大家一一指明。” 他停了下来。我看到桌子前面的人群中有个人站了起来。朱利叶斯说：“皮埃尔，你要发言吗？等一下才能轮到你，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我们刚到白色的群山时，皮埃尔就已经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了。他是个皮肤黝黑、很难相处的家伙。很少有人会反对朱利叶斯，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我听说，他曾反对派人潜入金与铅之城的计划，也反对撤出白色群山的决定。到*后，他退出了委员会，或者说，被开除了。我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来自法国南部地区，那里有一段山脉与西班牙的土地接壤。他说：“我有话要讲，朱利叶斯。*好现在就说，不能留到*后。” 朱利叶斯点点头：“那好，你讲吧。” “你刚刚提到，委员会把我们召集起来，是要宣布计划。你还提到，每个人都将接到一份任务。这是不是说，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必须做什么？我必须提醒你，朱利叶斯，你讲话的对象不是戴着金属帽子的人，而是自由民。你召集我们，应该是商量事情，而不是下达命令。制定计划打败三脚机器人，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不光只有你和你的委员会。其他人也并不缺少智慧。所有自由民都是平等的，我们要求得到平等的权利。这不光是正义的要求，也是大家的共识。” 他不再讲话，但还是站在那里。他周围有一百多个人，全都蹲坐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山洞外面正值冬天，山上堆满了积雪。但在山洞里，厚厚的山石保护着我们。山洞里的温度从不改变，每一天、每一年都始终保持恒温。 朱利叶斯等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自由民也有很多管理自己的方式。为了共同生活与工作，我们必须放弃一部分自由。与戴上金属帽子的人不同，我们的‘放弃’是自愿的，是心甘情愿的，为了实现共同的目标；而那些人的想法则被外星生物控制着，外星人对待他们如同牲畜。此外，对自由民来说，我们的‘让步’仅限于一时，是大家自己同意的，而非出于强迫或欺骗。如果不同意，我们随时可以收回。” 皮埃尔说：“既然你谈到‘同意’，朱利叶斯，那我问你，是谁同意给你权力的？是委员会。谁任命了委员会？是委员会自己，在你的控制之下！那么请问，自由又在哪里？” “会有这么一天的，”朱利叶斯回答，“我们将会聚在一起，讨论如何管理自己。等到我们彻底消灭了控制整个世界的外星人，这一天就会到来了。在那之前，我们没有时间继续争吵。” 皮埃尔还想说些什么，但朱利叶斯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同样，我们没有时间制造争议，或者企图制造争议。姑且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动机，但你的话或许有些道理。在自由民当中，委员会的权力是大家给的，也可以被大家剥夺。权力同样需要得到大家的认可。现在我问一句：还有没有人质疑委员会的权威，质疑委员会下达命令的权力？有的话，请站出来！” 朱利叶斯不再讲话。除了有人在地上蹭蹭脚，还有远处传来的不间断的流水声，洞穴里一片寂静。我们等了一会儿，看有没有第二个人站起来。但是，没有。又过了一段时间，朱利叶斯说：“看来没人支持你，皮埃尔。” “只是今天。明天就不一定了。” 朱利叶斯点点头。“你倒提醒我了，所以我要再问一个问题。我想问大家：是否赞成委员会成为我们的管理者，直到那些自称为‘主人’的怪物被彻底消灭？”他顿了一下，“赞成的，请站起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个叫马可的意大利人说：“我提议开除皮埃尔，因为他反对我们大家的意愿。” 朱利叶斯摇摇头：“不。不能开除他。我们需要每个人的力量。皮埃尔会尽心尽责地完成他的工作——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听我说，我接下来将会宣布整个计划。但在那之前，我想让威尔讲一讲我们敌人的城市里是什么样子。请讲吧，威尔。” 我刚回来时就对委员会讲述了自己的经历，那时他们要求我将这些情况暂时保密。对于平时的我而言，这可能不容易做到。我天生爱讲话，我的脑袋里充满了在机器人之城见到的奇观——有奇观，也有恐惧。不过，现在我的心情和以往确实不一样。在回来的路上，竹竿儿的陪伴、一路上的饥餐渴饮，以及不清楚回来后会遇到什么，这些都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使我没有时间回想自己经历的一切。但回到新的根据地住进山洞里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山洞里的夜晚只有昏暗的孤灯陪伴，周围一片寂静，我开始思考和回忆。因为弗里茨，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我突然发现，我不想对任何人讲我看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如今，朱利叶斯要我讲这些事，我发现自己心里很乱。我讲得很拘谨，经常停顿，还总是重复一些事情，有时甚至语无伦次。但是，随着我继续讲下去，我发现大家听得是那么专注，于是我鼓起勇气接着往下讲。我的回忆又将我带回到那段可怕的日子——在怪物“主人”城市的强大重力下，我身负难以忍受的重担，挣扎求存；在终日不变的高温和潮湿的环境中，我汗流浃背；我亲眼见到其他奴隶在辛苦的劳动下变得越来越虚弱，直至身体被累垮；我知道，我的命运恐怕也将如此；而弗里茨*终没能挺过来。后来，竹竿儿告诉我，我的讲话充满激情，言辞流畅，根本不像平时的我。我讲完后坐了下来，山洞里依然一片寂静，可见我的故事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朱利叶斯再次开口：“我让威尔先发言，有这么几个原因。**，他所讲的都是真实的，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的。你们已经听到了，那么，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由他亲自讲述，能让你们更加身临其境。第二，这么做是为了激励你们。这些怪物‘主人’不但掌握着惊人的科技，力量也比人类大得多。他们能够跨越无法想象的空间距离，由一颗星球来到另一颗星球。他们的寿命相当长，与之相比，我们人类的一生就像蜉蝣的舞蹈，朝生暮死，随即葬身在河水中。然而……”他停了一下，面带微笑地看了我一眼。 “然而，威尔，一个普通的孩子，头脑不比其他人聪明，身体不比别人强壮，却能击倒一头怪物，看着他跌倒、死去。当然了，他很幸运。他们脸上有块地方很脆弱，无法承受打击，幸运的威尔发现了这一点，并成功打倒了对手。事实上，他把对方打死了。这说明怪物并不是没有弱点，所以我们更应该鼓起勇气。威尔依靠幸运赢得了战斗，我们为什么不能呢？我们只要下定决心，制定好计划，一定也能行！” “接着要谈到我让威尔发言的第三点原因——从根本上说，威尔的行动失败了。”他又看了我一眼，我的脸刷地红了。朱利叶斯语气平静，不慌不忙，继续说下去：“怪物‘主人’之所以起疑心，是因为他进了威尔的房间，找到了威尔的笔记，上面写着有关机器人之城和他们内部的信息。威尔没想到‘主人’会进他的房间，因为他们进去时必须戴上面罩才能呼吸。可惜，这个想法太幼稚了。毕竟，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和大多数‘主人’不一样，他比较关心奴隶。在威尔进城之前，那个‘主人’就稍微改造过奴隶的房间，好让他们住得舒服一些。所以，威尔应该预料到，如果‘主人’还这么善待奴隶，那他一定会发现笔记的。” 朱利叶斯语气平稳，与其说是责备我，不如说是在陈述事实。但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觉得羞愧和难堪。 “在弗里茨的帮助下，威尔才算挽回局势。他逃出了机器人之城，回到我们中间，还带回了情报。这些情报的价值难以估量，但我们本应收获更多。”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如果时间充裕，他们可以计划得更周详，弗里茨也有可能回来。他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都告诉了威尔，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由他亲口讲述，那就更好了。因为在这场战斗中，每多一个人，我们就多一份力量。” 朱利叶斯又提到我们的时间已不多；提到敌人的飞船已经上路，正穿过无尽的宇宙空间朝地球驶来；提到飞船上的机器将给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带来*后一场浩劫。随后，他讲到了委员会做出的决定。 当前*重要的事，就是发挥我们的影响力，争取到更多——十倍、百倍，乃至成千上万倍——尚未加冠的孩子的支持。为了争取他们，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多派人手，到世界各地去召集他们，教导他们。我们要建立作战指挥部，还要建立更多分部。委员会手中有地图，会指示大家到哪里去。我们尤其要在另外两座机器人之城周围培养反抗势力。其中一座城市在千里之外的东方，要越过整片大陆才能到达；另一座则在西方的大洋对岸，去那里，我们要克服语言的障碍，还有其他难题——生存的难题、建立组织的难题。乍一看，这些问题很难攻克，但难题一定会被解决，因为我们必须解决。我们不能示弱，不能绝望，要有信心。为达成目标，我们必须使出浑身解数，献出每一分力量。 显然，要实现目标，我们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我们要警惕怪物“主人”发动反击。他们也许不会在意我们，因为他们的种族灭绝计划很久以前就开始实施了，但我们必须做好迎击的准备。我们不能只守在一个根据地里，我们要发展几十、上百个根据地，每一个都要能独立运作。委员会将会分散开，众多成员将分散到世界各地，偶尔会一次面，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说了这么多，也只是计划的头一部分——紧急动员全部有生力量投入战斗，在三座敌人城市的势力范围内做侦察，建立聚居地。另外的部分，可能也是更重要的部分，就是要找到消灭敌人的方法。这就涉及许多艰苦的工作和实验。我们还要建立一个独立的基地，只有指定的几个人知道它的位置。那将是我们*后的希望，绝不能冒险让怪物“主人”找到它。 “现在，”朱利叶斯说，“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很快，你们每个人都将接到各自的任务，领到需要的物品，比如说地图，都是你们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我再问一次：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和建议吗？” 没有人说话，皮埃尔也没吭声。 朱利叶斯说：“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行动吧。”他顿了一下，“这将是我们*后一次聚集。直到我们完成目标，才会再次召开这样的会议。我想说的*后一句话，其实早就说过了。那就是，我们的行动计划是十分惊人的，也是十分可怕的，但我们绝不能被它吓倒。我们必将成功！而要想成功，我们每个人必须奉献自己的一切。现在，行动吧，愿上帝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