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米伦世纪大奖小说典藏本:我的外婆芭比 (美国银行街年度童书)

芭比家的屋子旁边有几棵梅子树。树冠修剪得很低，比一个大个子的男人高不了多少。可以用手臂环抱的粗壮树干上伸出弯弯曲曲的树枝，上面缀满了迎着阳光绽放的花朵。春天，果园里一片葱茏，如烟如雾，雪白、纤薄的花瓣中央是一小簇明黄色的花蕊。若是在树干上系一个蝴蝶结，每棵树都能当作一束捧花。远看，果园像一片连绵的白色云海。我使劲嗅才能捕捉到一丝淡淡的花香，结果却沾了一鼻子的黄色花粉。我喜欢闻，花香意味着好收成。这满树的繁花预示着累累的果实。 春天的微风把小小的花瓣拂落，像片片精致的雪花落在地上。比豌豆还小的果子迅速长到葡萄那么大。接下来就要仔细观察和照料了，梅子吸引着各种昆虫和真菌。不过，在果子完全长大之前，我对它们没有太大兴趣。果子长到*大时，我才喜欢尝一尝。果子硬硬的，又有韧劲，像是野橄榄。咬上一口，果肉还没碰到上腭，嘴巴就一紧，果然不错——颗颗梅子酸得跟酢浆草一样。果核白白软软的，里面是苦苦的胶质。吃梅子可不像吃糖果那么美味，可它能满足一种沉醉而熟悉的渴望，这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我一天要吃好几个，品味那酸酸的味道，因为我知道很快就吃不上了。到了七月，果子的皮会变成紫色，里面包着脆脆的青色果肉，味道也不错，却没那么有意思了。也许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芭比终于允许我吃了吧，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摘果子，不用默默地忍受胃痛。 九月，所有的梅子都被摘干净了，收下来的梅子一蒲式耳一蒲式耳地放在篮子里、桶里，等着做梅子酱。梅子浓郁的香气——带着果香和甜味，还有一点儿刺鼻的味道——盖过了田地里其他东西的气味，弥漫到我们的鼻腔，以及每一个味蕾上。甚至洋葱也带着一股梅子香。所有的感官都被混合的梅子香霸占了。 做梅子酱的时候，芭比会把家人、邻居和朋友——犹太教和基督教的都有——全叫来帮忙。有一年秋天，比我大两岁的姐姐伊博雅也来帮着做梅子酱。她到的那天，我们正在煮梅子酱，她就立刻加入进来。我们穿梭在人群里给芭比打下手，都没来得及给对方一个微笑。我对自己说，等一下再聊，等一下更好玩。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会聊到很晚很晚。在家里，有好几年我都跟伊博雅睡一张床。妈妈对我俩半夜还在说笑很生气，甚至让我们各睡一头，可我们还是能找到办法挠痒痒、咯咯笑。我知道，要是我们在芭比家的床上玩笑打闹，她是不会介意的。我整个夏天都没见到伊博雅，我们有很多话要说，芭比会理解的。 临时用的长桌子被搭起来，桌子两边的板凳上挤满了妇女。她们双手飞快地给桌子上堆成山的梅子剔核。这种活她们个个都很拿手，如同拔鹅毛、剥玉米还有打向日葵子一样，是她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只需大拇指和中指捏住梅子，用恰当的力道那么一挤，一颗干净的梅子核就出来了。这些女人热情高涨，满怀着兴奋和期望，唱着镇子里代代相传的歌谣，表达着心中的欢乐。 男人们则挖了一个圆形的大火坑，在里面点燃木柴。他们把去了核的梅子拢到一口巨大的铜锅里，装满之后就把锅低低地挂在燃烧的火焰上。这是爷爷们向小辈展示年龄和经验的时刻，当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和孙子就在一旁看着、听着。 芭比完全忽略了熬酱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全神贯注招待客人的女主人。她偶尔从厨房出来，只是为了看看吃的喝的还够不够。她那一贯严肃、务实的态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喜悦。她走来走去，和着客人的歌声，用一种甜蜜的、鸟鸣般的声音快乐地哼着。她没有戴平时的深色头巾，而是戴了一块浅色印花的头巾，露出更多的脸颊。她把一盘一盘的烤南瓜和烤栗子递给我和伊博雅，叫我们分给客人们吃。她像个小姑娘一样轻快地跑来跑去，忙得脸上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