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伟大纪念日

1 一九二一年的夏天，私立博文女学校的楼上， 在七月下半月 陈潭秋撰文回忆中共一大 / 王尽美抱憾病逝 / 邓恩铭慷慨就义 / 陈潭秋左耳受伤，转赴苏联 / 共产国际“七大”召开，《八一宣言》受到全场关注，滕代远通报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的消息 1936 年春，苏联莫斯科的夜。 高尔基大街 10 号，纽克斯国际宿舍。这其实是共产国际专为各国共产党代表团设置的招待所。 房间陈设简洁，钢笔在纸上划下往事心迹： 一九二一年的夏天，在上海法租界蒲柏路，私立博文女学校的楼上，在七月下半月，忽然新来了九个临时寓客。楼下女学校，因为暑期休假，学生教员都回家去了，所以寂静的很，只有厨役一人，弄饭兼看门。他受了熟人的委托，每天做饭给楼上的客人吃，并照管门户，不许闲人到房子里去，如果没有他那位熟人介绍的话。他也不知道楼上住的客是什么人，言语也不十分听得懂，因为他们都不会说上海话。有的湖南口音，有的湖北口音，还有的说北方话。这些人原来就是各地共产主义小组的代表，为了正式组织共产党，约定到上海来开会的。这九个人是：长沙共产主义小组代表毛泽东，何叔恒（衡）同志；武汉共产主义小组代表董必武同志和我。 笔尖停住了，执笔者发自内心的莞尔一笑。随后，他在文章题目《**次代表大会的回忆》下划去“徐杰”的化名，补上了作者的真实姓名：“陈潭秋”。陈潭秋，相貌朴实敦厚，时年 40 岁，却已面带沧桑。他继续写下去： 济南共产主义小组代表王尽美同志，邓恩铭同志，王邓两同志那时是两个活泼英俊的青年，后来王同志在努力工作中病死了，邓同志被捕，在济南被韩复渠（榘）枪毙了。 闪回——1925 年 8 月的一天，青岛医院。负责组织工作的中共山东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王尽美的肺结核病已入晚期，他骨瘦如柴，肚子板硬，时而吐出大块大块的紫血。“我是不行了，”王尽美无限遗憾地对来探病的同志们说，“你们好好为党工作吧！我万想不到会死在病床上。”他请中共青岛党组织笔录遗嘱，王尽美口授道：“全体同志要好好工作，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的彻底实现而奋斗到底！”8 月 19 日（农历七月初一），王尽美病逝，时年 27 岁。 闪回——济南，1931 年 4 月 5 日凌晨 6 时，山东省立**监狱，提号的叫声划破黎明的宁静。宋占一！纪子瑞！黄伯云……黄伯云就是邓恩铭，这敌我双方都心知肚明。邓恩铭时年 30 岁（虚龄 31 岁），两年多的牢狱摧残，平光眼镜下眼窝深陷，面容消瘦，腿脚有伤还不利落。他曾策动两次越狱行动，1929 年 7 月 21 日那次越狱其实是成功了，一部分难友跑了出去，仅因他患病身体虚弱，又跌伤了腿，才又被抓回，打入了死牢。听到叫郭隆真的姓名，这位山东省委妇女委员会书记立即高呼口号，竟遭军警当场枪杀。21 位革命同志辞别难友，走出牢门，他们汇合在一起，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的口号。被加以“阴谋暴动、图谋不轨”的罪名，邓恩铭面无惧色，嗤之以鼻。他与 20 名同志分乘 3 辆汽车，驶往纬八路刑场，路上同声高唱《国际歌》。 对于迫在眉睫的赴死，邓恩铭早有心理准备，3 月间他写下*后一封家书，内录一首自作诗，壮词警句在心海里、在天地间回响： 卅一年华转瞬间，壮志未酬奈何天； 不惜惟我身先死，后继频频慰九泉。 一阵凄厉的枪声。 陈潭秋的表情痛苦起来，残损的左耳分明有幻听：急促的喘息声，折磨神经的嚣叫，刺耳的枪声又骤然响起。 闪回——陈潭秋率领警卫班边打边撤，来到山顶。陈潭秋当时正患眼疾，身体虚弱，四望茫然，气喘不止。但是，他仍指挥战士连续朝敌开枪，为的是将追兵吸引过来，掩护从其他方向突围的同志。 遵照中共中央在遵义会议后发来的“万万火急”电报，苏区中央分局的机关干部与红军指战员约万人，除留少数就地坚持斗争外，分九路突围。陈潭秋以中央分局特派员的身份和参谋谭震林率明光支队，实为一加强营，共 4 个连（3 个加强的步兵连、1 个机枪连）约400 人，1935 年 2 月中旬由瑞金前往闽西；中途得到邓子恢接应，准备与张鼎臣部会合后，在闽粤边坚持打游击。敌军有 6 个团尾追堵截，途中遇险不止一次，汀州金坊一仗，重机枪被打坏，营长牺牲，后来是从小山沟插出敌包围圈的；过紫金山，夜渡旧县河，对岸的敌军听到水激声不敢贸然出击，胡乱打枪，子弹啾啾地钻入身旁河水。然而，*为凶险的还是在永定的大阜区与张鼎臣部会合后，部队在福冈山遇到国民党陈荣光部 2000 多人的伏击，大家紧急分头突围。 敌人被吸引过来，身边警卫一个个地倒下去，只剩陈潭秋一人了。“抓活的！抓活的！”敌人的狂喊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中，陈潭秋摸到随身携带的两三百块银元，那是准备去香港的旅费，三把两把撒了出去。敌兵见白花花的大洋钱，就疯抢起来，甚至拼起刺刀来。乘敌不备，陈潭秋纵身一跃，从山上直滚下来，一只耳朵被杂树荆棘巉岩硬石刺伤割裂，血流不止，他忍痛在山沟里爬行，找到一山洞隐蔽起来。 幸而被同志救出，伤势稍有好转，即在永定县上溪南区赤寨乡，召集闽西南地区党政军负责人**次会议，确立游击区的组织方式和斗争方式；陈潭秋代表党中央宣布闽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名单。 没有药物治疗，耳伤开始化脓，辗转汕头、香港，1935 年 7 月前往上海治伤。不久，陈潭秋接中共中央命令，出席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 于是，在 8 月初一个火热的夏天，陈潭秋从上海秘密登上一艘苏联客船，前往海参崴。同行者七八人，有从长征中途前来白区的陈云；还有瞿秋白夫人杨之华，有何叔衡的女儿，等等。一到海参崴，就被当地公安人员当作走私犯持枪押送到公安局，这是苏方有意设的障眼法。在那里，一律换上西装，休息两天，再乘火车，横越西伯利亚，前往莫斯科。 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已于 1935 年 7 月 25 日晚 7 时半盛大开幕。 莫斯科工会大厦，正面悬挂一幅巨大的灯光标语，16 种文字并排组成的文字矩阵震撼视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来自欧洲、美洲、亚洲、非洲、大洋洲五大洲的 65 国共产党代表，经过饰有鲜花的楼梯，来到长长的走廊，步入圆柱大厅。走廊的墙上，是作为共产国际各支部的各国共产党的重要事件，用艺术形式加以展示。在巨大的侧厅，陈列着革命图书和报刊。 圆柱大厅，富丽堂皇，主席团背后的墙上悬挂着镶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硕大画像的巨幅红旗，画像下的大字标语是：“伟大的不可战胜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旗帜万岁！”两边侧面墙上的通栏标语，用 6 种文字写：“结成无产阶级统一战线，反对资本进攻，反对法西斯和帝国主义！”背后墙上的标语是：“中华苏维埃万岁！” 在阵阵掌声后，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委员和书记处书记、德共主席威廉 · 皮克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致开幕词，各国代表可通过耳机听到同声传译： 此时此刻，当我们这些欧洲、亚洲、非洲、美洲和大洋洲的劳动者的代表聚集在社会主义的莫斯科，举行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时，我们的**个思念、我们的**句话、我们的**个敬礼，就是献给苏联及其无阶级的社会主义社会的胜利的建设者们，…… 开幕词还提到将“我们的思念和敬礼”献给处于法西斯独裁统治下的无产者、遭囚禁的工人领袖：德国的恩斯特 · 台尔曼、意大利的葛兰西、匈牙利的拉科西、日本的市川正一、西班牙的卡瓦列罗。为此，话题自然切换到“社会主义还是法西斯主义，这就是人类面临的问题。”开幕词指出，资产阶级懂得法西斯恐怖和蛊惑煽动不能长保其统治，“因此它企图通过新的重新瓜分世界的战争来拯救自己”。“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开始了对世界的重新瓜分，正在占领中国一个又一个省份。”还有意大利发动对阿比西尼亚（今译埃塞俄比亚）的战争，德国组织重新瓜分欧洲的战争，准备对苏联发动罪恶的战争。“我们共产党人是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民主的坚决而热烈的拥护者。”在怀念近七年劳动人民英勇斗争的英雄榜中，致辞者专门提到了中国：“我们向正在发展壮大的中国革命致敬，这一革命使 4 亿人民行动起来，在无产阶级劳动群众的积极支持下，任何力量都不能制服这4 亿人民。”话音刚落，赢得暴风雨般的掌声。 在接下来选举 42 人主席团中，来自中国的康生、周和生、王明三人皆得全场鼓掌通过，此外，从中国白区去的孔原还当选为资格审查委员会委员。中国代表在共产国际“七大”备受瞩目，周和生以中国共产党的名义向大会致贺词，并在后几天的会议讨论中发言。此外，发言的中国代表还有王明、康生、孔原、梁朴（饶漱石）、沈元生（欧阳生）、王荣（吴玉章）、李光（滕代远）、宋一平。中共代表团还有张浩、高自立、赵毅敏等人参加共产国际这次盛会。 王明，无疑是大会的明星人物。华北事变的消息传来，中共驻共 产国际代表团成员、莫斯科东方大学中国部主任吴玉章急电王明结束疗养返回莫斯科，根据共产国际的新政策，由王明主笔起草《中国苏维埃政府、中国共产党中央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经中共代表团一周的讨论，7 月 14 日通过后，此件即送斯大林和季米特洛夫审阅，8 月 1 日由中共代表团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政府、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名义签发，因此又称《八一宣言》。该宣言秉承共产国际“七大”的旨意，正视“日本帝国主义加紧对我进攻，南京卖国政府步步投降，我北方各省又继东北四省之后而实际沦亡了！”的危局，指出“我国家、我民族、已处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抗日则生，不抗日则死，抗日救国，已成为每个同胞的神圣天职！”为此，“共产党和苏维埃政府再一次向全体同胞呼吁：无论各党派在过去和现在有任何政见和利害的不同，无论各界同胞间有任何意见上或利益上的差异，无论各军队间过去和现在有任何敌结行动，大家都应当有‘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真诚觉悟，首先大家都应当停止内战，以便集中一切国力（人力、物力、财力、武力等）去为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而奋斗。”“苏维埃政府和共产党愿意作成立这种国防政府的发起人”，“抗日联军应由一切愿意抗日的部队合组而成，在国防政府领导之下，组成统一的抗日联军总司令部。”进而号召全体同胞：“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枪，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有专门技能的贡献专门技能，以便我全体同胞总动员，并用一切新旧式武器，武装起千百万民众来。”相信“一定能战胜内受人民反抗和外受列强敌视的日本帝国主义！”宣言结尾的口号，让处于亡国边缘的人们尤感心魂激荡： 同胞们起来： 为祖国生命而战！ 为民族生存而战！ 为国家独立而战！ 为领土完整而战！ 为人权自由而战！ 大中华民族抗日救国大团结万岁！ 如此积极呼应大会主题，自然受到共产国际领导人季米特洛夫的特别推崇。为此，季米特洛夫在共产国际“七大”所作的主报告，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工农红军树为典型： 所以我们赞成我们英勇的中国兄弟党的倡议，即建立一个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及其中国代理人的*广泛的反帝统一战线，这一统一战线要联合中国境内所有那些愿意为救国救民而真正斗争的有组织的力量。我相信：如果我宣布，我们以全世界革命无产阶级的名义向中国的各个苏维埃，向中国革命人民致以*热烈的兄弟般的敬礼，那是表达了我们整个代表大会的感情和思想。（暴风雨般的掌声，全体起立）我们向身经百战的英勇的中国红军致以热烈的兄弟般的敬礼。（暴风雨般的掌声）而且我们向中国人民保证，我们坚决支持中国人民争取从一切帝国主义强盗及其中国走狗那里完全解放出来的斗争。（暴风雨般的掌声，全体起立。长达几分钟的欢呼声。代表们的致敬声。） 在 5 天后召开的第 23 次会议，继续讨论季米特洛夫的报告，王明的发言具体阐发了中国所面临的危局，强调“共产党除了采取统一的反帝人民阵线的策略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对全体中国人民进行总动员以开展神圣的反帝民族革命斗争。” 王明口才甚好，以十九路军调转枪口抗日、福建事变公开反蒋、吉鸿昌等率华北国民党军抗日反蒋，以及 1933 年发表的组织中国人民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战争的基本纲领征集成千上万的签名等四个事例来印证中国共产党的提议确有实效。接着，他适时通报了中国红军在近期取得的一个“新的伟大胜利”： 江西、福建前中央苏区的红军主力在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的领导下，不仅突破了蒋介石近百万军队的战略包围，而且红军还粉碎了南线和西线敌人的包围圈，完成了从江西到中国西北的英勇长征。中国红军主力穿过 9 个省份的领土，征服了许多崇山峻岭、崎岖小道、大江大河（乌江、扬子江、金沙江、大渡河等），在长期艰苦卓绝的战斗中行程达 3000 公里以上。 这时，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曼努伊尔斯基带头高呼：“英勇的中国红军万岁！”接着引起全场暴风雨般的掌声。这种场景下，王明的发言自然过渡到对中国工农红军领导人的介绍： 中国共产党能够根据共产国际的列宁斯大林主义路线，在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的严酷的学校中，锻炼和塑造成千上万忠于革命事业的战士。它能够造就有真才实学、能征善战的干部，他们不怕困难，迎难而上，攻坚克难。在这些战士中有这样一些杰出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如毛泽东…… 立时，会场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并不在大会现场的毛泽东，因为成功地将长征中的红军带出危境，在共产国际“七大”获得崇高的声誉。 这与出席这次大会的中共代表发自内心的揄扬也有关系，除了王明，周和生在致贺词时也提到了毛泽东：“我们为共产国际拥有像季米特洛夫、台尔曼、毛泽东、拉科西、市川正一这样一些英勇的旗手而感到骄傲，他们善于在困难的条件下，高举、维护和捍卫共产主义的光荣旗帜，他们善于在列宁和斯大林的共产国际的旗帜下领导群众走向胜利。”康生的发言，特别引用毛泽东的话，叙述劳动群众同红军的关系。 这时，李光（滕代远）再度通报了长征胜利的消息：“今年 6 月16 日红军的两大主力部队——朱德和毛泽东指挥的红一方面军与徐向前指挥的红四方军——在四川省天全县实现了历史性会师，从而结束了长征。”他在此后还总结红军拥有一批“对共产主义事业无限忠诚，善于将马克思列宁主义原理运用于实际之中”的党员干部，其中“属于这种党的领袖和政治家的有毛泽东、张国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