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花有信,等风来:我的二十四番花信风

　　大街上是空的，空得树木一棵一棵的眉目清晰起来。车站却人头攒动，每个人的头顶上都弥漫着急切和渴盼的一团云，挥都挥不散。　　高速路修通、高铁开通之前，假期也少，回家的路漫长且周折。但“回家”这件事，是我从十六岁多上大学之后，生命中敬之畏之的大事。　　我被裹挟在汹涌的人流中，突然想流泪。现在回家方便多了。有家回，也真好啊！　　而我自己回家的心，并不急切，是一种难以言说。　　家乡小城的花市是与菜市混在一起的。比如桃花、剑兰和葱蒜、白萝卜、芹菜，摆在一起卖。　　但毕竟是年三十了，插在桶里的桃花落下的花瓣，比枝头上挂的还多。　　还看到了一些在大城市已不多见的过年应节祈福物品：有柚子叶、柏叶和生菜捆在一起的；有柚子叶、柏叶、桂叶、稻谷等捆在一起的；有稻谷单独捆成一小扎的。买回去挂在大门口或房间门口，用来辟邪。　　有人还会扛几根连根带梢的甘蔗回去，是“有头有尾”的意思，也寓意新的一年“由头甜到尾”；有人拎着几棵带根的生菜回家，祈祷新的一年从头到尾都“生财”。过年的讲究，小地方会保留得更多一些吧。　　以前，做年夜饭的通常是老人家或者老虫子的伯伯，我们无所事事地在外面瞎逛乱转，等桌上摆满了菜，理所当然地大快朵颐。　　年夜饭除了例牌的白斩鸡、芋头扣肉等，一定还会有一条肚子里酿满丰富馅料的鱼，那是婆婆精心烹制的，工序复杂。慢慢地，主角换了，老人家退居二线。现在是我先生下厨。　　这一天通常会买许多青菜回去，大年初一是买不到青菜的。　　肉是早就备好了的。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已在锅里，单等拎起斩成两大碟白切鸡。猪脚、扣肉也已焖好；鱼简单煎好，它的任务依然是只管摆着，我们不吃它，取“连年有余”的意头。　　大厨忙了大半天，做好一大桌子菜，吃着吃着，便默默去了阳台。　　我走过去。他悲伤难抑：“我想我哥了。　　多年的年夜饭，都是大哥一手张罗。2017年年底大哥故去，如今团圆的年夜饭，少了一人。　　我陪他落泪。我也已经有好多年吃不到我妈亲手做的年夜饭了。　　初二开年，回娘家。娘没了，家还在。开年菜式跟除夕一样隆重，甚至可以重复一遍。附近人家的鞭炮声也与除夕吃年夜饭前放的那一挂同样热烈。没有新意，然而岁岁年年，日子如常，甚好。　　过年前总要祈祷天不要太冷。有时真的很阴冷，有时阳光好得出奇，像花一样美好地照临新年。这时，与父亲挨着阳光下的花草坐着，很安然。　　父亲种的花开得挺好。南方的花是没有季节概念的，高兴开就开了，管他呢。　　天台上葡萄和百香果的叶子蔫蔫的。旧年冬天实在太冷了，时间也长，父亲把它们一一清理掉。春天来了，它们就可以放心地发芽了。　　空气悄悄地有了些湿润。在天台上看书，竟然就有小小的雨滴飞洒到书页上，落下几点印痕。　　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满大街去寻找小时候过年的吃食，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　　晚上，追着父亲要他回忆，拾起什么话头就回忆什么。他老了，我也老了。已经好些年没有在这灯火可亲的晚上，人心入脑地听他细细述说往事。心中生出温暖和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