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

一 循表涉江 荆人欲袭宋①，使人先表澭水②。澭水暴益③，荆人弗知，循表而夜涉，溺死者千有余人，军惊而坏都舍④。向其先表之时可导也⑤，今水已变而益多矣，荆人尚犹循表而导之，此其所以败也。今世之主，法先王之法也，有似于此。其时已与先王之法亏矣⑥，而曰“此先王之法也”，而法之以为治，岂不悲哉？ 【注释】 ①荆：楚。②表：做标记。澭（yōng）水：古水名，原为黄河支流，故道在河南境内。③暴益：突然涨水。益，通“溢”。④而：如。都舍：都市里的房舍。⑤向：从前。导：引导。⑥亏：通“诡”，异，不同。 【译】 楚人将要攻打宋国，派人先在澭水中设置引导渡河的标记。澭水忽然暴涨，楚人却不知道，依旧循着标记夜晚渡河，结果淹死了一千多人，军队惊乱的情况就像城市里的房舍崩塌一样。从前设置标记的时候是可以渡河的，如今河水忽然上涨，楚人仍按照原来的标志做向导，这正是他们失败的原因。当今世上的君主，主张效法先王的法令，跟这种情况有些相似。现在的时事跟先王的法令已经不同了，却坚持说“这是先王的法令”，想要效法它，并采用它来治理国家，难道不可悲吗？ 二 刻舟求剑 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①：“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②？以此故法为其国与此同。时已徙矣③，而法不徙，以此为治，岂不难哉？ 【注释】 ①（jù）：马上。契：刻。②惑：糊涂。③徙：迁移，改变。 【译】 楚国有个人乘船过江，他的佩剑从船上坠入水中，便急忙在船边刻上记号，说：“这是我的佩剑坠落的地方。”船停之后，这个人从刻记号的地方下水去寻找佩剑。船已经行驶了，佩剑却不会移动，像这样寻求佩剑，不是很糊涂吗？用先王旧法治理国家，正与这个人的做法相同。时代已经改变了，而法令却不改变，依靠这个治理国家，难道不是很困难的吗？ 三 引婴儿投江 有过于江上者，见人方引婴儿而欲投之江中①，婴儿啼。人问其故，曰：“此其父善游。”其父虽善游，其子岂遽善游哉②？此任物亦必悖矣③。荆国之为政，有似于此。 【注释】 ①引：牵。②遽：就。③任物：应事接物。 【译】 有人从江上经过，看见一个人拉着一个小孩想把他投入江中，小孩啼哭不止。这人就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人说：“这个小孩的父亲善于游泳。”父亲虽然善于游泳，难道他的儿子就善于游泳吗？用这种方式应事接物一定会出现谬误。楚国处理政事，跟这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