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云雀高唱

**章 去高沼地 事情本来不该这样。我们只是想出来玩玩，散散心而已。 这是爸爸的主意。 有一阵子了，肯尼总是既无聊又兴奋，非常毛躁。有时候他会生闷气，几个小时一声不吭，盯着雨水流下窗玻璃，好像在看电视。然后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他就开始疯起来，猛砸沙发上的靠垫，或者窜到街上乱喊，再或者爬到公园攀爬架的顶端，像狼一样嚎叫。他把在公园里玩的小孩儿逗得哈哈大笑，也把旁边那些坐在破板凳上抽烟、看孩子的爸爸、妈妈和保姆们吓得够呛。 肯尼无聊，因为现在是复活节长假，他的朋友们都不在。他上的是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学生从各种地方来这儿上学，没有一个住在附近。 肯尼兴奋，因为下个星期，妈妈就要从加拿大回来看我们了。我们俩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之后再没出现过。其实，每年我们过生日，她都会寄信和贺卡。可是我们为了躲房租不断地搬家，那些信根本寄不到。好在这回，她终于查到了我们的下落。 她要来，还得住上一阵儿——不是和我们，是住酒店。她没法和我们住在一起，爸爸有了新女友珍妮。要是妈妈住进我们家里，珍妮肯定会疯掉的。 这就是肯尼又无聊又兴奋的原因。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这样。 妈妈要来，我和肯尼一样心烦意乱，但我已经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了。早在很多年前，为了照顾肯尼，我已经藏起了对妈妈、对一切的感情。日子久了，就成了一种习惯。把感情藏在心底，就像在学校上课时藏一颗糖在嘴里，只不过，这滋味并不甜蜜。 还有一件事我不愿再想。我有一个女朋友，然后又没有了。我没法跟肯尼聊这个，跟爸爸或者珍妮也不行。我心里一直翻江倒海的，好像吃了什么坏东西。 所以，好吧，我的状态也不太对。于是当爸爸说我可以带肯尼去高沼地散散步，我几乎立刻就同意了。 “那上面很不错。”爸爸说。那天我们正坐在厨房里喝茶，他刚上完长夜班回来，看上去累散了架。“我小时候，你爷爷经常带我上去——他得病之前。”爸爸说，“而且，那时候也不像现在，出去散个步还要穿戴一身专业装备，像去南极探险似的。我们就提个袋子，里面装一瓶汽水、几个果酱三明治。走啊走，一直走到高处，就能看到脚下的世界：田野、森林，还有山……一直往*远处看，能看到一团灰蒙蒙、脏乎乎的地方，那儿就是利兹。” 爸爸很少谈论他的父母。他们在我和肯尼出生之前就去世了。爷爷是个矿工，爸爸以前也是。后来煤矿关闭，大家都失业了。 爸爸望向远处。不过并不是眺望田野，而是回望过去，回望那座山，那片高沼地，汽水、果酱三明治，还有他的爸爸。 停顿了几秒钟，他又说道：“每年这个时候，云雀就会唱歌。” “云雀？那是什么？”肯尼刚刚冲进厨房，脱口问道。 “云雀是一种鸟。”我说。 我很喜欢鸟。我知道云雀，在书里的照片上看过，但从来没遇见过真的。 “对，没错，”爸爸说，“过去，它们在这一带的田地里很常见，但现在都看不到了。” “为什么看不到了？”肯尼问，“有人把它们全都杀死了吗？”肯尼也许不知道云雀是什么，但他很喜欢小动物，痛恨别人伤害它们。 “啊？”爸爸一愣，“不，那倒不是。农民种田的方式变了，云雀弄不到那么多吃的了，尤其是冬天。以前可不一样，春天和夏天，只要你沿着小路走，周围到处是云雀。它们像一小团一小团的棕色烟花一样照准了朝天空发射，一边向上攀升，一边尽情地唱——那是云雀爸爸在给云雀妈妈们炫耀绝活儿呢。” 我看向肯尼。他好像已经看见了云雀直冲蓝天，双眼闪闪发光。他*爱烟花了，此刻大概是在想象直冲蓝天的云雀屁股里进出耀眼的火星吧。 那时我们就决定了，上高沼地玩上一天。爸爸全都帮我们计划好了。“我刚好知道一个地方，就去那儿吧。”他说。我们在地图上找好了地点，爸爸把图打印出来，但打印机的墨快用完了，所以印出来的地图颜色很淡，有点儿模糊。我们得乘三趟公交车才能到那儿——在约克换一趟，瑟斯克再换一趟。我很喜欢搭三趟车这个环节，看上去更像一场探险了。 “*后一趟车，你们俩在这儿下车。”爸爸边说边指了指摊在厨房桌子上的地图，“这儿有条漂亮的小路。”他的手指沿着图上那条曲线划过去，曲线穿过田野，连接了两座村庄。“只有几英里远。路上要是想添加补给，村子里有商店。”他又戳了戳地图，“然后你们可以从这里搭公交车回家。” 我们得一大早出发，不然不可能白天赶回来。爸爸在医院里上夜班，推轮床运送病人，他下班回家之前我们就出发。正常情况下，珍妮会在，帮我们打理好一切，但她刚好也值夜班。所以这天早上，家里只有我和肯尼。 天还黑着，肯尼就醒了，每次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他就这样。 “快起来，尼基老弟！”肯尼这一声吼毁掉了我完美的好梦。蒂娜总爱用屁股贴着肯尼的脸睡，现在它接收到了肯尼的兴奋，开始叫个不停。 蒂娜长着一张棕色的脸，身体的颜色像条脏手帕。它算不上天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