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时光(朗读版)-张之路

第三十六章什刹海的冰 一个星期日的早晨，小南屋烟囱的拐脖儿坏了，外边风一吹，烟就往屋里倒灌。 父亲让大祥去买一个新的。 “去哪儿买？”哥哥问。 “去新街口吧，带着小祥去！” 小祥很高兴，看着哥哥的脸。大祥有点儿不乐意，好像平白多了个累赘，有点儿勉强地说：“我可是走路去，别半道跟我说累……” 母亲走过来，给小祥戴上棉帽子，又扣好棉大衣上面的扣。 小祥跟着哥哥出了门。正是三九天，天上飘着小雪花，胡同里的积水都结成了冰，从家到胡同口可以打好几个冰出溜儿。 哥哥忽然说：“咱们先上什刹海，从那边再去新街口。” 一说什刹海，小祥就知道了哥哥的心思。春天哥哥到那里放风筝，夏天去游泳，冬天去滑冰。可是哥哥今天也没带冰鞋呀！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大祥神秘地说。 小祥眼睛一亮，浑身顿时充满了力气。 穿过赵登禹路，过了宝禅寺、护国寺，走过梅兰芳家，远远的就是恭王府了。听说现在那里面也住着个大首长。大街开始往右斜了，再路过一家大使馆，出了街口就是北海后门了。北海后门对着的就是什刹海。 小祥有点儿累了。 大祥问：“累吗？” 小祥不敢说累，没说话，但是脚步明显地慢下来了。 “一会儿就到。”哥哥说着拍拍他的肩。 小祥跟着哥哥沿着什刹海边上往北走，走着走着，哥哥忽然指着前面说：“小祥，你看——” 小祥抬起头，前面的天地突然宽了，一大片结了冰的湖面出现在眼前。冰面上还有走动的人和木板小车。这么冷的天，居然还能看见一方蓝色的湖水在冰面底下荡漾，那是因为水面上结成的冰有一块被人们凿了下来，水面才显了出来。 几块很大的方方整整的冰块放在一边，正有人把它们往远处推。 哥哥领着小祥往前走。白色的雾气偶尔飘过，让冰面显得不太真切。 冰面上有十几个背着绳子的工人在忙碌着——有工人用绳上的铁钩钩住冰块，然后把绳子搭在肩上，戴着手套的双手在衣服上“噗哒噗哒”一拍，躬起身子，拽紧了绳子，沿着铺好的滑道一步一步把冰往岸边拉…… 小祥愣住了，他**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觉得很壮观！ “他们拉冰干什么呀？”小祥问。 “冬天把这些冰存起来，夏天好用呀。”哥哥说。 “存在哪里呀？” “存在冰窖里呀！你夏天喝的冰镇汽水、冰镇西瓜用的都是冬天的冰。”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冰面上，棉帽子的耳朵朝上翻着，可戴可不戴的样子，那个人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穿着夹衣，脖子上有条围巾垂下来。他正拉着一块冰一步一步朝岸上走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小祥认出来了，他是董大爷的大孙子大圆…… “哥，你看那是大圆。” “啊，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哥哥也很奇怪。 董大爷的大儿子，小祥叫他大哥，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的大儿子就是大圆。大圆是南开大学的学生。他比大祥年龄大。圆圆的脸庞，高大而魁梧的个子，走在胡同里遇上，就像个大人的模样。他总是微笑着，目光很镇静。今天在这里遇到他，小祥和哥哥都觉得意外。 哥哥拉着小祥从岸边往下跑，径直跑到冰块的后面，伸手帮助大圆往前推。大圆回过头，看见了他们：“哟！我以为谁呢，敢情是你们哥儿俩呀！干什么来了？” “没事儿，就是来看热闹，你怎么在这儿拉冰呀？” “挣钱呀，还能长见识！”大圆说。他的脸上还有汗珠，怪不得穿夹衣呢！ “你不上学了？”哥哥问。 “放寒假了呀！” “这块冰挺沉的吧？” “三尺长两尺宽两尺厚……得有三百多斤！”大圆说话就像个地地道道的工人。 “这些冰一样大小吗？” “差不多吧，都这么大，还要看冰冻得怎么样。天气要是不冷，你想冻厚了也不成不是？” 小祥忽然问：“大圆，这冰拉到哪儿去呀？” “豁口外的冰窖口。恭王府那儿也有个冰窖，现在不用了。” “就你这么用绳子拉呀？”哥哥问。 大圆笑笑：“有卡车拉。” 冰拉到了岸边，有人接应。大圆转身朝冰面上走去，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对小祥和大祥说：“我拉冰的事儿，别跟我家里说！” 小祥和大祥点点头。 望着大圆远去的背影，小祥觉得大圆就像一个侠客。什么是侠客？小祥认为，侠客**要有本事，第二要含而不露。南开大学的学生还没本事吗？一个大学生居然来什刹海拉冰——做这些苦活儿累活儿，谁也想不到呀！他拉冰就是在练武功，还不让告诉别人…… “今天没白来吧？”哥哥拍了一下小祥的手。 小祥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了同班同学梅嘉莉家里的小冰柜。 今年夏天，有一次他和刘光庭到梅嘉莉家去玩，梅嘉莉的妈妈给他们两个人每人一块西瓜。西瓜冰凉冰凉的，吃着甭提多舒服了。小祥忍不住问：“你们家的西瓜也是在凉水里泡过的吗？” 梅嘉莉笑笑，领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木头柜子面前，那个小柜子门上面还雕刻了许多好看的花纹。梅嘉莉打开小柜门，小祥愣住了。 小柜子分为两层，上面是半个西瓜和几瓶汽水，下面是一块足有一尺长的冰块。那冰块还冒着冷气呢！ “这是哪儿来的冰呀？” 梅嘉莉笑笑：“每天都有人送……” 看着眼前的湖面，小祥今天把这两件事情对上号了——明年夏天*热的时候，梅嘉莉家里的小冰柜里没准儿就有大圆今天从什刹海拉上来的冰块！ “哥，你行吗？”小祥指着大圆的方向。 “行吗？”哥哥的眼睛瞪圆了说，“你把那个‘吗’字给我去了！” 小祥知道哥哥是有雄心壮志的。 “咱们一会儿去哪儿呀？”哥哥问。 “哥哥，烟囱的拐脖儿还没有买呢，别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