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页-梅瑜

第八章 书籍世界 进来的是长颈鹿高奇。他依然穿着兜帽 T 恤和中裤， 手里拎着一只大大的帆布包。 “打扰了！”他一脚迈进店里，“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来找你们一起看看。” 大家围拢过来，高奇打开帆布袋取出一本书，翻到 其中一页，上面有一个小窟窿。 高奇又拿出另外几本，也有相同情况。我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到雅集那天海龟西门 说过，他在书里发现过一些小洞洞。 “我的书只有我自己看，从没借给过其他人。”高奇 说，“我和我弟弟住，但他从来不翻我的书。他很忙，没 时间看书，也不喜欢看书。” 贺先生接过高奇手中的书，书还很新，封面上有一 片小小的羽毛图案。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近进的货有次品？”阿桐气 愤地说，“明天非得去和供书商理论一番不可。” 贺先生温和地劝说道：“阿桐，没有证据不要随意猜 疑。” 高奇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去了，他把有破损的书留下 了，说如果有新发现他会再来。 贺先生仿佛略有所思，他走到吧台后面，捧过来一 摞书。他把那十几本书摊开在餐桌上，说道：“这是近段 时间客人的退货。除了有一本是错页，其余的都和高奇 的书有同样问题。” 我拿起一本翻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又再仔细翻找了一遍，终于在其中一页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窟窿。 阿桐也找到了几处。 “退货的客人是在一页页仔细阅读中发现问题的。” 贺先生说，“一开始我也没太在意，毕竟书籍偶尔出现一 些小问题也属正常，但现在看来——” “看看这些被抠掉的字有没有什么规律。”长思先生 说。 我们仔细检查起来。贺先生首先注意到，缺损的是 “快乐”“愉快”“勇气”这样的字眼。 我和阿桐紧跟着也发现了。 “这里缺的应该是‘爱护’这个词。” “‘温——温暖’，没错，一定是这两个字。” …… 长思先生感叹道：“书本上出了问题，书籍世界也会 有相应的显现……” “难道，岩光变少和这有关？”阿桐的脑袋转得真 快。 “是。”长思先生说，“书籍世界的书馨就是由许许多多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字句日积月累汇集而成，现在 这些字句被损坏了，采集书馨就有了困难。” “这会不会压根儿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有人故意 这么做？”我猜测。 “按西门老汉所说，书页破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而是在上一次雅集之前就发生了。”贺先生转向长思先 生，“这样做是想干什么？” 长思先生思索着。 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敲响了，已经很晚了。贺 先生让我们赶快回去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在不停地奔跑，朝着 一个模糊的身影大喊：“住手，别碰我们的书！”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店里，就看到长思先生、贺先 生和阿桐已经围坐在吧台边。鲸鱼八弟绕着蛋黄蹦来跳 去，蛋黄看似漫不经心地趴在吧台上，听到有人进门， 迅速抬起头，眼神炯炯地扫过来，发现是我，又懒洋洋 地趴下了。 阿桐说：“就等你了。”我赶紧拖了一把椅子坐下。贺先生说：“昨晚我和长思先生分析了很长时间，但 我们暂时还无法判断书籍上的破损究竟是恶作剧还是另 有所图——或许真的只是有人因为无聊才做出这样的举 动。无论如何，我们不愿看到书籍有破损，更不愿意相 信书籍破损是什么人暗中谋划的阴谋。如果是这样，书 籍世界会遭到巨大破坏，后果将无法预计。” 自从来到一千零一页，我已经听到过几次书籍世 界的说法，我也跟随阿桐去过书籍世界采集岩光、星屑 和风芒，但是书籍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几乎一无所 知。 我满腹疑惑地看了看阿桐和贺先生，又看向长思先 生：“长思先生，请问书籍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长思先生朝八弟招招手，八弟“腾”一下蹦过来， 悬停在吧台上方。 “来，让我们看一下书籍世界的简易地图。”长思先 生说。八弟“腾腾腾”又蹦了三下，泡泡球里流出一股 细细的水流，落在吧台上。水流漫延开去，起初没什么 规则，但没过一会儿，水流在台面上形成了一个中间大两头尖的椭圆形。 “谢谢你，八弟。”长思先生对八弟点点头，八弟又 蹦了几下，“嗖”地一下回到了蛋黄身边。 长思先生指着台面的图案说：“这就是书籍世界的简 易地图。如果我们站在一个适当的位置看过去，会发现 书籍世界的形状就像一个纺锤体，两头尖，中间圆。纺 锤体中间饱满的部分是各种书籍中所描绘的形形色色的 小世界，一本书就是一个小世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 书，便有了那么多的小世界。所有的小世界组成了书籍 的大世界，它们彼此独立又相互联系。那些博览群书又 能够融会贯通的读者，可以打通小世界之间的各种关 卡，进入更大的世界；那些只是看而没有学会思考的读 者只能在一个地方打转。” 随着长思先生手指的不停移动，椭圆形内出现了许 多五彩斑斓的细小形状，斑点、圆圈、长方形，更多的 是不规则图形，这些就是每本书所代表的一个个“小世 界”吧。 长思先生又分别指了指“纺锤体”的两端：“正如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有两极，书籍世界也有两个顶点，分 别叫‘天之涯’和‘地之角’。它们是书籍世界的两个 支点，一头固定在幻想里，一头系在理性中。连接两头 的是思想号列车。天之涯和地之角的中心，分别叫梦芯 和智塔……” 长思先生没有说下去，我们却都意识到，如果这两 个地方被破坏了，书籍世界也就毁了！我不由得看向阅 览区，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所有书从书架上纷纷坠落， 书页张开，碎裂成无数片，零落、破碎、分崩离析，* 后消失不见。 长思先生继续说：“不过，进入书籍世界也没那么 容易，除了我和八弟，只有我赠予羽毛的人才有可能进 去。” 阿桐忙说：“我一定会小心使用一千零一页的羽毛， 您可以放一万个心。” “小阿桐，我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你和贺先生。”长 思先生的眼睛里充满温暖，“另一片羽毛在我这里，保存 完好。” “上哪儿去找破坏者呢？现在除了破洞，没有其他 线索了。”阿桐问。 我也说：“一本书会有很多人经手，怎么确定哪个人 可疑呢？” “昨晚我和贺先生讨论过，*近我家来过一个访客。 我仔细想了他的一些举动，有可疑之处……”长思先生 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像打雷一样响。 我跑去开门，沐尘光冲进来，他手上举着一本书， 急吼吼地喊：“贺先生，这本书有质量问题，有几个地方 漏字了，真是急坏人！一个关键的字眼儿说不定就决定 了主人公的命运，过分，过分，太过分了！” 贺先生告诉他，我们已经发现了同样情况，正在全 力查找原因。 “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破坏书？写一本书有多 难，珍惜还来不及，怎么还去破坏！”沐尘光看上去特 别气愤。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沐尘光。”贺先生对长思先生 说，“他是我们书店的老顾客，忠实的读者，也是一位勤奋努力的写作者。虽然只写出了**本书，但未来一定 会有更多作品。 长思先生点点头：“很好。年轻人，加油。” 沐尘光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低着头连声说“谢 谢”。 沐尘光是个作家？ “您刚才说，已经在调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 同样的情况出现？”沐尘光问贺先生。 贺先生点点头。 “我也要加入你们的调查，算我一个！”沐尘光举起 双手，以示心意。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滑稽。 长思先生和贺先生看了他一眼，都笑起来。长思先 生说：“我们昨天已经想出一个方案，等会儿贺先生会跟 你们说。我先告辞了。” 贺先生道：“行。我也要出去一趟。阿桐、洛满，店 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我俩答应了。沐尘光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又见好 像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就索性又坐到阅览区看书去了。虽然沐尘光今天表现得挺积极，但是别以为这样就 会改变我对他的看法，所以我没去问他要不要点什么 饮料。 中午时分，贺先生回来了。他去了一趟西门老汉 家，想问问老海龟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西门老汉说一切正常。自从上次在书里发现破洞 后，就没再发生什么不对劲儿的事了。”贺先生说。 我有点泄气。原本上午我和阿桐聊得兴致勃勃，我 们讨论了各种可能性，就像我们马上就会破案了似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胡乱猜想罢了。 贺先生让我和阿桐晚上再去一次芒草平原。 “星屑还有，够用了。”我记得冰箱里还冷藏了许多。 “是不是和长思先生早上说的有关 ？”阿桐想的比 我多。 贺先生点点头，说：“可以带上沐先生。” 为什么要带他啊？我十二万分不愿意。其实我心里 对沐尘光存有几丝怀疑，他平时看上去疯疯傻傻的，看 书的时候会自言自语，会手舞足蹈，谁知道是不是他看书入了迷，做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按大家的分 析，一千零一页是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凡是来过这 里的，谁都逃不过嫌疑……我一边做事，一边胡思乱 想，大半天又过去了。 到了打烊时间，沐尘光依旧坐在店里看书，我装 作没看见。还是帮阿桐一起准备星屑瓶更重要。蛋黄挺 会找地方，它钻到窗帘后面，我赶紧拉着阿桐也钻了进 去。就在我们把手叠在一起，阿桐开始念文本的时候， 窗帘“唰”地一声拉开了。 “贺先生说我可以做个帮手。”他好奇地看着我们， “你们在做什么游戏吗？” 我来不及阻止，沐尘光的大手“呼”地盖了上来。 此时阿桐已经念到文段的*后一句话，于是我们——阿 桐、我、蛋黄，以及我不怎么喜欢的沐尘光，一同朝芒 草平原飞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