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诗词欣赏(大字本)

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作者原注〕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1936 年2月〔作者原注〕原指高原，即秦晋高原。这首词*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1 月号。1936 年1 月，中共中央决定东征。毛泽东和彭德怀同志到黄河左岸，指挥渡河准备工作。毛泽东在陕西清涧创作《沁园春·雪》，面对雪后初晴的高原风光，赞赏祖国山河的壮丽，缅怀几千年以来统治中国的历代*高统治者，感叹他们文治武功的不足，批判二千年来封建*高统治者的一个反动侧面，从而突出今天革命无产阶级的杰出成就。抗战胜利后的1945 年8 月28 日，毛泽东同志从延安飞抵重庆，同国民党进行了四十三天的谈判。在这期间，柳亚子先生有诗送给毛泽东，毛泽东书赠这首词来作答，这首词开始在报上发表，引起了广大读者的注意，传诵一时。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时传出这首词来是有意义的。毛泽东在《关于重庆谈判》里说：“世界是在进步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个历史的总趋势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我们应当把世界进步的情况和光明的前途，常常向人民宣传，使人民建立起胜利的信心。同时，我们还要告诉人民，告诉同志们，道路是曲折的。在革命的道路上还有许多障碍物，还有许多困难。”毛泽东在这个时候，重写出这首词来，是面对着当时的许多困难，指出今朝的风流人物，即革命的无产阶级英雄人物，应努力去争取胜利。在人民面前预示这种斗争的光明胜利的前途，鼓舞人民的斗志，增强人民争取胜利的信心，具有深刻的思想性。这首词上片写北方的雪景，结合长城、黄河、秦晋高原来写，大气包举，景象雄伟；在雄伟中还写出晴日的雪景，用红装素裹来比，具有艳丽的色彩。写祖国的山河是壮丽的。下片从祖国山河的壮丽，引出历史上的*高统治者，认为他们都不能与祖国山河的壮丽相配；同时，热烈地赞美今天的风流人物，赞美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上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里用的是互文格，即千万里冰封，千万里雪飘。作者的咏雪，眼光不停留在雪上，是通过雪来写祖国的伟大山河，联系祖国山河的壮丽来赞美革命英雄人物。从这里，可以看到咏物诗的写法。刘熙载《艺概》说：“不离不即。”不离，如咏雪，上片写雪景；不即，不局限于雪，写出祖国山河的壮丽，论及历史上的*高统治者怎样与祖国山河的壮丽不相称。正符合“不离不即”的写作原则。上片写北方的雪景，又提到“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在北方，雄伟的景物，首推万里长城与黄河。作者要通过雪来写出“北国风光”，所以先写登上长城看雪景，看到长城内和长城外，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莽莽”，含有深远广大的意味。再看黄河的上游和下游，已经结冰，顿时失掉滔滔滚滚的水势。“滔滔”，状水势大。“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北方雄伟的景物，还有群山和高原，也都被雪罩盖着。群山的一个个山峰绵延起伏，像银蛇在舞动；秦晋高原，盖着雪的丘陵，一个接着一个，像一只只白象在奔跑。从山势的绵延起伏来看，像蛇的游动，再加夸张，说成舞；从丘陵的一座座相连来看，像白象在跑。向远处望去，山和丘陵与天相接，像在与天公比高了。这里也在写雪景，所以称“银蛇”和“蜡象”，又不限于写雪景，写出北方的山和高原的雄伟。这里运用了摹状格，描写了长城、黄河以及山和原。又是对偶格，长城二句与黄河二句相对，山和原相对。又是比喻格，用“舞银蛇”“驰蜡象”来比群山和高原的起伏。又是夸张格，称“舞”和“驰”是夸张。又“欲与天公试比高”，写山和原都有欲望，是拟人化手法。这样运用多种手法，所以写得生动形象。“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等到天晴的日子，看到红艳艳的太阳跟白雪裹着的大地互相映照，显得格外娇艳。红日和白雪映照，比作浓妆的美女披着白色的外衣，格外娇艳。在这里，又写出雪后山河具有秀丽的一面。把上面写江山雄伟的一面与这里写江山秀丽的一面相结合，就写出祖国江山的壮丽来。这里的“红装素裹”是比喻，先用“红装”比红日，“素裹”比雪盖大地；再用“红装素裹”比喻浓妆披着白色外衣的美女。这样运用比喻，是非常突出的。下片：“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下片的开头承接上片，起到过渡作用。上片讲江山的壮丽，这里讲“江山如此多娇”，这里称“多娇”，承上片的“分外妖娆”来，这是相承。这里单提“多娇”，不提江山雄伟的一面，即由上片的“壮丽”转入专提“丽”了。这一变化，开出下片的议论来。从江山的娇艳，转到历史上的无数英雄人物，竞相折腰。折腰，弯腰，致敬礼。《晋书·陶潜传》：“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这里写出引无数英雄人物向祖国山河的秀丽争着折腰，是对祖国壮丽的山河表示崇敬。这里却单指“多娇”，单指秀丽的一面说，就引出下面对无数英雄人物的批评来了。“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里，就历史上举出五个封建统治阶级的首领：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成吉思汗（即元太祖），其中四人是秦、唐、宋、元四个朝代的开国之主，都有雄才大略，能建功立业。汉武是汉朝的著名皇帝，也能建功立业。他们的雄才大略都可与祖国江山的雄伟相配，所以在上文只提“多娇”，就显出以上五位君主都配不上了，这就提出批评，成为反封建主义了。“略输文采”，文采本指辞藻才华，这里是说，秦皇、汉武，武功甚盛，文治方面的成就略有逊色。“稍逊风骚”，风骚本指《诗经》里的《国风》和《楚辞》里的《离骚》，后来泛指文章辞采，也含有指文治方面的不足。“天骄”，汉人称匈奴单于为“天之骄子”，指少数民族的首领。他在统一蒙古后称为成吉思汗，即强者的可汗，可汗即君主的意思。“大雕”，大型的猛禽。《史记·李将军列传》里称匈奴中*好的射手为射雕手。“只识弯弓射大雕”，指他只有武功，缺乏文治。这就指出封建*高统治者的不足，不能与“江山如此多娇”相配，这就批判二千年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在这里，由于词的格律的需要，称“秦皇汉武”，是省略格。用“文采”和“风骚”来指文治，为借代格。称元太祖为“一代天骄”是引用格。用“只识弯弓射大雕”来指只有武功，也是借代格。“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历史上的无数英雄人物都过去了，数一数风流人物，还得看今朝的。“风流人物”，指英俊杰出影响极大的人物，取自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里指无产阶级的革命英雄。“还看今朝”，即赞美今朝的革命英雄既能建功立业，又有文治，是超过封建时代的*高统治者。这首词的下片，在批判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里就发了议论。词是文学作品，应该通过形象来写的，怎么发议论呢？词里发议论，有什么特点呢？词里写形象，有时对形象作点睛之笔，还是结合形象来说的。如苏轼《水调歌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此事”即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结合人和月的形象变化来说，指出“古难全”。这个“此事古难全”是议论，这个议论是结合形象来起到画龙点睛之笔，不同于抽象的议论，是可以用在词中的。再像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这是说，在北方应该有以向金国称臣为可耻的汉人。这是议论，但这样的议论，把北方沦陷区，说成“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即在尧舜禹时代就属于汉族的领土，今被金国侵占去了。这样就说得具体，就含有反对金国侵占的感情在内，就含有以向异族屈节为耻的感情在内，这样的议论，结合具体的事件，含有强烈的感情，就不同于抽象的议论，是诗的议论。这首词里，列举五个封建*高统治者，加以比较，是结合具体的人物来立论，也不同于抽象的议论。在这个议论中，含有批判封建主义的意思，再有与今朝的风流人物作对比的意思，通过对比，来赞美今天的无产阶级革命英雄，所以不同于抽象的议论，也是诗的议论。作者自注：“〔雪〕反封建主义，批判二千年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文采、风骚、大雕，只能如是，须知这是写诗啊！难道可以谩骂这一些人们吗？别的解释是错的。末三句，是指无产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