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龙江法潮

　　《龙江法潮》：　　85后的我，小时候正好赶上了20世纪90年代港台剧风靡全国的浪潮。额上印着月牙、面黑如炭的包大人可能就是我*早关于“法官”的印象了。每一个单元剧*痛快的莫过于那铿锵有力的一声“开铡”！世间一切是非黑白似乎总能在包青天这里有个公断。　　十多年后，成为一名基层法官的我也办起了刑事案件。刚开始接触的多是简易案件，盗窃、抢夺、交通肇事等等，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被告人也认罪。庭前阅卷，拟写判决，开庭审理，当庭宣判，一气呵成。基层法院的刑案虽动不到“铡刀”，初出茅庐的我却也能从中找到惩奸除恶的成就感。直到我办了**起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才发觉原来“包青天”的惊堂木并不是那么容易拍的。　　小东，17岁，重庆人，因为偷电动车被指控犯盗窃罪。小东在刑庭是名人，因为大家都办过他的同伙案件，早在不同的卷宗里都看过他的名字，或是盗窃，或是寻衅滋事，之前的每一起案件里小东都因未满16周岁而未能被追究刑事责任。这一次，他偷盗电动车，终于要面对法律的制裁了。**次办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让我有了**次庭前提审未成年被告人的机会。在去看守所的路上，我心里琢磨着这孩子13岁就开始和人偷东西、惹是生非，估计长得一副过分早熟而又不讨喜的混混样。见到时，我却有些意外了。小东的个头不高，有一张干净的圆脸，显得比实际年龄还小了一些，乍一看似乎和普通高中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穿着看守所的黄色马甲，两只手上还纹着各样的刺青。交谈中，我慢慢知道了小东的故事。　　小东的父母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小东由父亲抚养，可他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只能把小东留在老家由奶奶照顾。小东12岁的时候，奶奶因病过世了，他开始跟着父亲生活。爸爸找了个阿姨，虽然没有结婚，但给小东生了个弟弟。小东的学习成绩不好，也不爱读书，初一上学期都没读完就辍学了。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责骂和皮带是父亲管教小东*经常使用的方式。小东曾经跑去找过妈妈，想和妈妈一起生活，可是妈妈已经改嫁了，继父不喜欢妻子带着别人的儿子。小东只好又离开了，和一群朋友在外面过一天算一天。没钱花的时候，小东也回去找过爸爸，爸爸正准备和阿姨结婚了。小东说：“那天我要回去的时候远远看到我爸和阿姨还有弟弟一起，我就又跑了。”　　从看守所回单位的路上，我的心情又复杂又沉重。　　为什么小东会变成今天这样？因为没有基本的道德观？因为缺乏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因为在父母那里找不到容身之处？因为不良朋友的影响？这次过后，他还会再犯吗？这些问题在我心里翻来覆去，我想起当我问他“你觉得如果奶奶还在世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子就这么一直偷东西、打架地长大成人吗？”小东低着眼睛沉默的神情告诉我，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我联系不到小东的父母，无法和他们谈谈小东的事情。回到单位后，我按照一般的量刑尺度对小东犯罪事实进行量刑测算后，得出的是有期徒刑八个月并处罚金的结论，如果尽可能地对小东从轻量刑，主刑则是有期徒刑六个月。不过差别两个月的刑期，却让我好一番纠结。考虑到小东过去多次的劣迹，应当用刑罚好好地给他一个教训，然而假如他真能悔改，为什么不能让他早点开始新生活？我原以为，法官就像包青天，一声惊堂木下“该关的关、该杀的杀”，一切都很清楚明了。可原来，做了法官，法槌并不是那么容易敲下的。*终，我判处了小东六个月的刑罚。万幸的是，后来我们没有再看到小东的名字出现在卷宗里。那一年，量刑规范化改革刚开始不久，《刑事诉讼法》中还没有修改制定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诉讼特别程序。　　作为法官岗位的新人，我从无知无畏中开始模糊地意识到，原来“包青天”不像戏里演的好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