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螂刀螂/赵菱奇妙故事国

云村 云村的天空上常常飘着云彩。 尤其是夏天的傍晚，云彩像盛开的巨大花朵，一朵蓝紫色的云刚刚绽放，另一朵玫瑰红的云又像凤仙花的种籽一样热烈地弹开云瓣来。一朵又一朵，永不厌倦地映照在头顶，明艳照人。 云村的孩子们都觉得，云彩离他们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片，欢欢喜喜地拿回家让母亲放进棉布中，做成棉被。 云村是豫中平原上的一处古村落，人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种植麦子、棉花、高粱和芝麻，一条玉带般的河流环绕着村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年以来，云村的人们自有一套他们习惯已久的生活规律。 云村中间有一条长街，隔一日逢一次集，一进长街的巷口，便能闻到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那儿支着一口很大的铁锅，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铁锅旁，从用绿豆粉、葱花、细萝卜丝、上好猪油等调制好的面糊盆中敏捷地抓起一把，用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中指稍稍往上一挤，一个圆圆的绿豆丸子就滚进了油锅中，“哧啦”一声，淡绿的丸子逐渐变成了浅黄色，渐渐又变成金黄，活泼地浮在油锅上，好像一个个绿豆娃娃，好奇地望着街上的人。 凡是到云村来赶集的人，没有不认识这卖丸子的陈氏一家人的。 丸子锅是祖传的，在长街上开了多少年，连年纪*大的老人们也记不清了，只说自己小时候这丸子锅便逢集就开，一天也没有空过。 丸子锅到了这一代，更是声名远扬。 陈家父亲天生是一个做丸子的好手，精明能干，脾气又温和，脸上整天带着笑。母亲性情温柔，一天到晚坐在炉灶前，常常在烧火的热灰中埋一些红薯、土豆，焖得炸了皮就小心地用火钳夹出来，分给路过的孩子们吃。 这户人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桐林为人仗义、爽朗，长得高大，又漂亮爱笑，是云村男孩中的头一号人物，不止是孩子，大人也都喜欢他。 桐林爱唱歌，一天到晚，嘴里都唱着自己编的歌子。 他站在热气腾腾的汤锅旁，拿一只蓝花大碗，一把漏勺麻利地伸到刚出锅的绿豆丸子盆里，舀上满满一勺放进碗中，再舀一勺热汤，高高地浇在汤碗里，热汤遇到焦黄的丸子，发出悦耳的声音，香味立刻飘了出来，桐林抓一把青翠的芫荽、香蒜，往汤上天女散花般地一洒，那温暖的香气顿时像绿色的火焰一样冒出来，霎时点燃了整条街。 桐林一边把热辣辣的丸子汤端给客人，一边乐滋滋地唱：“绿豆丸子脆又香，做成丸子鲜上鲜，陈家丸子做得好，声名远扬为哪般？一来柴火烧得好，二来铁锅祖上传，三来父亲手艺妙，四来豆粉鲜又甜，青蒜芫荽萝卜丝，绿豆韭菜兰花豆，全都出自我菜园，炸得香，烧得烫，冬日寒冷来一碗，保你开心又开颜……” 孩子们常常被桐林的歌声吸引，跟在他屁股后头跑来跑去，桐林也不嫌烦，仍旧笑嘻嘻的，从他身上散发出丸子汤的香味，这味道闻起来，让云村所有人都觉得踏实。 和桐林不同，弟弟杉林从不唱歌，他爱画画。 杉林长得像清秀的母亲，一到星期天就不声不响地坐在汤锅前烧火，一双沉静的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火光映着他的黑瞳，那晶莹的瞳孔，竟像深得望不到底。 一开始，杉林用黑色铅笔在白纸上画，他画的房子是白墙黑瓦，树干是黑色，树叶是灰色，雨点也是浅灰色的。 忽然有一天，云村的孩子发现，他画的画都是彩色的了。 不是用彩笔画的，他们从没见过谁的彩笔能发出云朵那样细腻的蓝色光彩，于是好奇地围着杉林问东问西。 杉林腼腆地一笑，带他们去田野里看一种长在路边的植物。 那是云村乡间十分常见的植物，柳叶形的绿叶，紫红色的花穗，养猪场的老伯说，那是喂猪*好的野菜。 杉林告诉他们，这种被称作“母猪蓼”的植物，其实是蓼蓝，古时候，人们用酒糟和蓼蓝的叶汁放在一起发酵，能得到湛蓝的颜料，那些印有飞龙、凤凰、牡丹的蓝印花布就是用蓼蓝染成的。 杉林用古人的方法，从蓼蓝的叶子中取得蓝色颜料后，用来画画，画出的蓝树叶润泽光亮，望着那蓝盈盈的树叶，云村的孩子恍然想起孔雀的羽毛，夏日的天空等一些引人遐想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