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

我与作文 刚上初中的时候，教我作文的是个经常拿着长杆烟袋当教鞭的瘦老头。他常用烟袋敲着我的作文本，铁着脸说：“驴头不对马尾，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我像讨厌这个瘦老头一样讨厌作文课了。 我丧气地在作文本的眉批下写了这句话：“想起写文章，不胜当婆娘！” “为啥要写这？没有志气的人，在生活中永远是失败者！”瘦老头把我叫到他的住室，严厉地说，“从今天起，每天背一首唐诗，读三页书，写一篇日记。要写好作文只有一条路：多读、多练！”说着，他走向书架，抽出一本书递给了我。 我被逼着背书，被逼着写日记，谁知竟逼出读书瘾来了。同学们去看电影，我却待在教室里陪林黛玉流泪，为杜十娘长叹；星期天我不回家，待在学校和林道静研究人生，和保尔讨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和梁生宝一块儿去买稻种，和杨子荣一块儿去智取威虎山；在书中，我听到了李白朝辞白帝，暮到江陵，沿途洒下的豪放歌声；我看到了苏轼月下起舞，想天上神仙，思地下亲人的落拓姿态…… 我品味到了多读多写的妙处，作文大有起色。当瘦老头（我已觉得他不瘦了）不止一次把我的作文当成范文念给同学们听时，我体会到了华盛顿凯旋时的心情，领略到了体育健将登上领奖台时的兴奋。 这种兴奋使我做了多次金色的梦——我当了作家，梦中那簇拥着我的鲜花，那些艳羡的笑脸，令我陶醉和满足。 高一的时候，我把作文整理后寄给了中国青年出版社，退稿信中说：“语言流畅、华丽，真情实感不足，离出版的水平还有差距……”我带着懊恼求教我的语文老师——我已经不认为瘦的瘦老头。他笑眯眯地在我手心写上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并摇晃着长杆烟袋说：“下劲积累生活！” 从此，我衣袋里多了个小本本，我开始留心风土人情、奇闻逸事…… 高中毕业后，我当了几年大队支书，其间也没放松，坚持写点文章，但常常“难产”。 一次，夜深了，我还在灯下凝神啃笔杆。 “写啥，就那么难？”妻子问我。 “比你们生孩子难多了！”我苦笑着说。 “玄乎！”妻子白了我一眼，揶揄地笑了。 “生孩子再难，肚子里总有，我提起笔，肚子里却空空的。” “写不出来，就不要强写，这不是鲁迅说的呀！”妻子的话给了我启发，从此，我想写而写不出来时，就不强写，钻进生活去寻求那灵感的火花。 农村实行责任制后，小农经济的弊端显露出来，我写了暴露时弊的小说《诱人的明天》。编辑在决定刊用我的稿子时提出修改意见，他说：“语言和人物均不错，但调子低沉了些，应站在时代的高度……”我又一次得到了新的教训——作者的世界观需要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去改造，否则，将永远写不出有时代意义的文章。 我爱写作文，它可以给我快乐和慰藉，使我找到寄托和精神的归宿，虽然伴随有辛劳和懊恼。 当青春和我告别之后，我有幸踏进新乡师专的大门，这无疑是一大快事。更令我高兴的是，我看到了课表上安排有写作课，我当即兴奋地在日记上写道：“我和作文是有缘分的，我以一个狂热的求爱者的心情去追求把文章写好，可我还没有驾驭文章的能力。但我坚信，老师是不允许我写不好文章的！” 1983年10月于新乡师专中文832班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