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的政治哲学家

　　《二十世纪的政治哲学家》：哈耶克不但反对经济平等，更令人吃惊的是，他还反对社会公正。然而，这并不是说他赞成社会不公正或任何形式的不公正。根据哈耶克的观点，不公正是指个人对契约的违背——对公正行为规则的违背。在自由社会里，因而也是在市场经济中，根本就不会出现社会不公正的问题。因为社会不公正意味着财富分配的不公正，而在自由社会和市场经济中，是不能以不公正行为指责财富分配的，这是因为无法根据任何行为对它进行指责。这种分配是无数个别的交换行为造成的、未经计划的和无意中出现的结果。市场的整个特点就在于，它造成的全部结果都是不可预见或不可事先加以计划的，这恰恰也是因为它是一种自由的、自发的社会秩序——公正就像不公正一样，仅仅是一种个人行为（它要服从公正的行动规则）的属性。对于不是由任何人造成或设想的分配采用公正和不公正的说法，正像有人说的那样，是犯了一个范畴性错误。哈耶克在这里也是自由市场拥护者中的一个例外，他没有声称市场造成的不平等是公正的。他同意，那些因为市场机制而生活得更好的人，不应该得到他们的优越地位（或没有这种必要）——他们只是比别人更走运而已。哈耶克承认，自由市场中的分配就是如此，假如它是出自设计，则必须认为它是非常不公正的。（1976：64）然而，话却不能这样说。归因于自由市场的不适当的财富不平等，并不比自然资源的不平等分布（如石油和矿产在不同国家中的分布）更不公正。这种不平等不是由任何人造成的，仅仅是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幸运而已。当然，市场的好处同任何按比例论功行赏的做法，不管对其如何加以规定，都是不相容的。市场对人的奖励，不是根据美德甚至勤劳，而是根据他们的努力和贡献的经济价值。市场的奖励是并且应当是一些信号，它向参与者指出，他们如何才能把自己的能力和知识用在带来*普遍好处的事情上；这种奖赏不可能同时也是对功劳或美德的承认。哈耶克对社会公正的反驳，目的不仅在于反对把这一概念用于市场秩序。因为社会公正这种说法并非毫无意义，也不是永远不适合用来描述财富分配的公正或不公正。相反，假设且仅仅假设分配是由人有意造成和维持的，则这一概念便是恰当的。然而，这只能是一种市场已被消灭，由某个集体主义的经济组织——每个人的财富都由某个中央政权来决定的全面组织——取而代之的情况。（1960：231-232）如果社会公正是指根据功绩或美德分配财富，那么，为了做到这一点，中央政权首先必须采用并贯彻一种有关功德的规定（这是一项众说纷纭的任务），然后它还要为社会的全体成员分配一定数量的商品（这种分配也不应采用货币形式，因为这会导致受到禁止的交易）。由于市场信号不再激励经济活动，经济便只能靠包括支配劳动力在内的各种命令来运行。呼吁社会公正，就是在呼吁这样一种经济制度，不管社会公正的信徒是否明白这一点。这等于是呼吁彻底消灭一切经济自由和它的所有益处。尽管如此，哈耶克充分认识到社会公正这一概念的威力——这当然也是它的危险所在。它能激起的强大、但错误的道德情感——哈耶克认为是从人类早期历史继承下来的情感，人类（在其大部分历史中）都是在这种人人相识的小部落或群体中度过的，其中的成员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相同的休戚与共的感情。（1976：42，88）这种情感不适合巨大的、有无数成员的巨型社会，因为在这样的社会里，追求着各自目标的个人，也要依靠千百万个他们素不相识的另一些人的努力和知识。这种社会必须根据十分不同的原则运行。把社会公正的思想用于这种社会，等于让它陷于毁灭——这等于是在召唤极权主义。哈耶克的结论是：“‘社会公正’这种说法并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是对不幸者所表达的一种善良的愿望……如果做出政治决定时本着诚实的态度，人们就必须承认，这个概念在知识上是站不住脚的，是受尊敬的思想家应当羞于使用的一种蛊惑人心的说辞或廉价的报章用语”。（1976：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