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腹肌的中国史:大汉帝国

壹 六世余烈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讲的是统一与分裂的永恒更替。周的封国制，本质上仍是部落联盟的延续，难以视为大一统。至于春秋、战 国，周王室式微，则是分裂无疑。因此，在秦之前的数百年，分裂是主旋律。秦始皇统一六国，汉承秦制，虽然有秦末诸侯争霸、西汉末天下动乱，但整体上，秦汉之际，统一是主旋律。从这个角度来看，说汉就不能不说秦。所以，我们先聊聊秦的历史。 秦的先祖，可以追溯到帝颛顼。颛顼有个孙女叫女修，女修吞了个玄鸟的卵， 生子大业。大业娶少典的女儿女华，生子大费。大费帮助大禹治水有功，舜帝为他娶姚氏美女，又安排他帮助自己调教鸟兽，称其为柏翳，赐姓嬴氏。不过，这些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太史公司马迁自己都不取信。但从这些叙述中，我们看到： 大业是私生子，不知父亲是谁。这就是典型的母系氏族残留影响。至于后来，经历夏、商千余年，已经没有确切的谱系可以采信。但从史料的记载中，可以做以下合理推测： **，在夏启接班大禹、实际废弃禅让制的过程中，嬴氏部族失势，被迫离开文明核心区，向夏文明周边开拓求生存，同时开枝散叶为多个新的部落。 第二，在商灭夏之战中，较大的一个嬴氏部落，以一个叫费昌的首领为代表， 投靠了商部落，对商灭夏有重大作用。因而在夏、商之交的利益重新分配中，费昌的嬴氏部落跻身商朝贵族，长期发挥影响。 第三，风水轮流转，在周武王歼灭大邑商的过程中，费昌的后代，蜚廉、恶来父子就成为拥护商纣王的顽固分子，被周武王明正典刑，嬴氏也在王朝更替中再次失势。不过，嬴氏一族保留了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善于养马。 到了周朝。蜚廉的两个儿子，一个恶来，一个季胜，商亡后，其后代各自求生。 季胜的后代造父，帮助周穆王养马于桃林塞，为周穆王西游与西王母约会、东游平定徐偃王之乱提供了*重要的战略资源，被封于赵城，成为战国七雄之一赵国的始祖。 恶来的后代，大骆、非子父子在陇西同样养马养得好。尤其是非子，在千水和渭水交汇处的三角洲地带，为周孝王当“弼马温”，使马的数量爆炸性增长，且每一匹都膘肥体壮。周孝王就让非子脱离了主宗大骆，封非子于秦，另起炉灶，号为秦嬴，恢复嬴氏宗祀，成为秦国的始祖。 西周末年犬戎之乱，主宗被犬戎全部消灭，非子成为恶来一支唯一的法定继承者。周宣王继位，任命非子的后代秦仲为大夫攻击西戎。从此，嬴秦与西戎展开了长期的残酷斗争。 嬴秦传到了秦襄公时，周平王不胜犬戎骚扰，谋划东迁洛邑。秦襄公派兵护送平王东迁有功，平王因此封秦襄公为诸侯，并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如果嬴秦能赶走西戎，那关中丰、岐之地就归嬴秦。之后，一代又一代，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无数嬴秦子孙在与西戎的战斗中失去生命，但嬴秦的地盘也越来越大，到秦穆公称霸 时，整个泾渭平原都已经是秦的了。 但秦穆公之后，嬴秦就长期坐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一副腐朽的封建贵族做派， 纸醉金迷、残酷剥削奴隶、日常内斗。与此同时，东方晋国三分，田氏代齐，一种新型、先进的生产关系建立起来：土地私有、奖励耕战、新兴地主阶级崛起。大概从秦厉公到秦献公之间的六七代秦国人，都被晋国堵在家门口打，洛水以东，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被夺取，*终归于三晋的魏国。 外部压力打醒了秦国人。从秦献公开始，秦国也开始了变法图强。秦献公的变法措施及影响如下： **，废除活人殉葬。人殉是腐朽贵族的特权，废除人殉既打击了旧贵族，又增加了当时作为一个侯国*宝贵的资源——劳动力。 第二，迁都。都城从雍迁到了栎阳。栎阳更靠近河西前线，表明了收复故土的决心。同时，新建都城，也能迅速摆脱旧都积重难返的改革阻力。 第三，在全境推行编伍制度，把秦国辖下的全国人口，每五家编为一“伍”， 犯法连坐，鼓励吿奸。这既是人口摸底，也是强制拉平各阶级的政治地位，同时打击了旧贵族，促进了阶层流动。 这些变革的效果立竿见影。秦献公执政时期，与魏惠王的前期重合，其间，两国恶战三场，每一战魏国都被揍得头破血流。秦献公*后一年，也就是公元前362 年，秦国居然在少梁之战中俘虏了魏国国相公叔痤。 秦孝公继位后，起用商鞅，继续推进改革。商鞅是当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 而秦孝公对他的支持又坚定无疑，于是，君臣二人操刀了战国初期*彻底的改革， 从此之后，秦国成为一个动员力无与伦比的战争机器。 秦孝公去世后商鞅被处死，但在这之前，秦国已经基本收复了河西失地。秦惠王时，秦攻取经营蜀地、义渠，从魏国手里夺得上郡，开拓兵源、税源、马场；蚕食魏国，打通东出的潼关—函谷关通道及蒲坂—汾河平原通道；蚕食楚国，攻取汉中平原，打开东出的武关、汉北平原通道。秦武王时，秦发动宜阳之战，彻底打开潼关、函谷关通道，并建立东出灭国的桥头堡。 秦昭襄王执政五十六年，蚕食韩、魏，使韩、魏成为秦国实际的卫星国。秦国向东对齐国施加压力，影响齐国军政外交；向东北逐渐控制汾河平原，与赵国在太行山脉接触，以长平之战为高潮；向东南两路（武关道和三峡道）并进攻下楚国国都郢。经历了孝文王和庄襄王两个短命君王之后，秦的灭国机器已开动，再没有丝毫迟滞。 秦始皇帝嬴政继位，奋六世之余烈，统一大业注定要在他手上完成。 贰 嬴政与刘邦 秦始皇嬴政与汉高祖刘邦的交集比我们普遍认为的要多，历史在这两个人身上展现了非常偶然、有趣的一面。 嬴政是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人。他的父亲秦庄襄王嬴楚，本名嬴异人，人称公子异人，在赵国邯郸当人质。而异人的父亲，是安国君嬴柱，异人的爷爷是秦昭襄王嬴稷。 嬴稷在位五十六年，熬死了长子悼太子，差点也熬死了安国君嬴柱。嬴柱当了十五年的太子，有那么强大的一个父亲在上，太子也没太多正经事可做，于是，嬴柱就娶小老婆、生儿子，一共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公子异人是其中之一。嬴稷死后当然是安国君嬴柱继位，但嬴柱死后，就得从他二十多个儿子里挑一个。不管他怎么挑选，也很难挑到备受冷落的公子异人，但大商人、大投资家吕不韦出现了。 吕不韦出巨资包装公子异人，同时走通了华阳夫人的门路。华阳夫人是安国君*宠爱的女人，但没有儿子，吕不韦就让公子异人认华阳夫人为母亲，并改名为子楚。华阳夫人在安国君面前枕头风一吹，大事搞定：安国君嬴柱答应立异人为继 承人。 就这样，落魄的公子异人，转瞬间就成为大秦帝国未来的掌权人。吕不韦当年所投入的原始股价值迅速蹿升。但吕不韦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大股东，他还想让大秦帝国的国君流淌他吕家的血。于是，吕不韦找了一个貌美如花、婀娜多姿的女人，唤作赵姬，他先种下自己的种子，再用一招欲擒故纵，就将赵姬送给了公子异人，公子异人“喜当爹”。十二个月后，赵姬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始皇帝嬴政。 虽然根据史料的记载，嬴政的亲爹不清不楚，但是仅凭这十二个月，就能证明始皇帝是嬴子楚的儿子。另外，类似的故事，楚国春申君黄歇也给楚考烈王玩了这么一出。这种事情，孤例或许可信，两次出现，恐怕就是好事者的编排了——编故事的套路都一样。但千古一帝秦始皇的身世很八卦，却毋庸置疑。 刘邦的身世也不清不楚。但这种不清不楚，不像始皇帝的故事那样有鼻子有 眼，需要根据一些现象去判断。史书记载，刘邦的爹是刘太公，妈是刘媪，但这是法理学上的。生理学上，刘邦的爹另有其人。刘媪曾经在大池塘边睡觉，梦里遇到了神仙。当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刘大叔就出门找老婆，却看见一条蛟龙正跟刘大妈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之后，刘大妈就怀孕了，生下了刘邦——不过，当时不叫刘邦，这是老刘家的第三个儿子，人称刘三儿。 这种桥段，后来的历史里也是常见的，无非宣扬“君权天授”。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之后常见的是“梦日入怀”“红光满室”，极少有跟不明不白的神圣生物交配的。 跟不明不白的神圣生物发生联系而受孕的情况，得追溯到三皇五帝时代，商 祖、周祖、秦祖。那么，有理由怀疑，刘邦的母亲可能是跟人野合生了刘邦，就像开篇秦始祖大业不知道父亲是谁一样，这也是母系氏族习俗的残留。就当时以及后来长时间的社会风气看，这也并非胡乱猜测。刘邦自己就有个私生子刘肥。后来， 汉文帝刘恒的母亲薄姬先跟了魏王豹，后来才跟的刘邦。汉武帝的母亲王夫人入宫前是金王孙的老婆。平阳公主与卫青结婚是二婚，而根据《汉书》列传与年表前后矛盾的记载，可能还是重婚。总之，秦汉之际，男女婚姻情事是很开放的。在这种背景下，结合明显荒谬的记载，有理由怀疑大汉开国皇帝刘邦来路不明，而对这种情况，刘大叔未必不知道，但也未必在意。 除了生身父亲都留下了永恒的谜团外，始皇帝与汉高祖的出生年比我们想象的要接近。秦始皇生于公元前259年，这是有比较确切的共识的。 刘邦的出生年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皇甫谧在《史记集解》的说法，刘邦生于昭襄王五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256年，只比秦始皇小三岁。一种是《汉书注》里的说法，刘邦在公元前195年去世，活了五十二岁，以此倒推，则刘邦生于公元前247 年。目前史学界的*新研究，比较倾向于认为刘邦生于公元前256年。 一个统一秦帝国的建立者，一个统一汉帝国的开创者，看起来是两个朝代的 人，实际上却是同龄人，两个人的生命有很长一段的重合，李开元先生算了算，足足有四十七年！所以，当刘邦去咸阳服徭役，闲暇时东游西逛看见了始皇帝威风八面的仪仗时，就不觉发出“大丈夫当如此也”的感慨！刘邦心里也许还算了算： “皇帝哥比我大三岁，再过三年，没准我也成。”人就是这样，看到有本事的人比自己年龄大，心里就有了安慰。至于刘邦自己的盘算，他自己多半也就喝高了口嗨一把，并不真的相信。但命运自有安排！解释下，笔者作为唯物主义者，不信神， 不信天，不信命运，但信人类社会的运行自有其普遍规律，这里所谓的命运就是 “普遍规律”。 拿游戏做个比喻。始皇帝是**个完成灭六国、建立统一帝国的通关者，但在通关之后，对新帝国的建设中，游戏出现了大量漏洞，进而导致游戏崩溃。而汉高祖刘邦是游戏开发者在游戏设计之初就植入的一个补丁，这个补丁目睹了**个通关者始皇帝的操作，吸取了教训，开启了修复工作。 理解了这点，我们可以对秦汉之交的这段历史换一个视角观察：它不是一个秦亡汉兴的更替对立过程，而是历经数百年分裂，历史进入了一个统一的趋势；而这个历史进程*终由两个同龄人，嬴政和刘邦，两次努力才*终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