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书院8真龙觉醒

**章 三声信炮 十月十八，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 岳州城今年浑然不似往年，天空不见一片雪花飘落。 天色阴沉，湖风凛冽。岳州城的城隍庙前，挤满了前来烧香的百姓。 飞鱼帮的帮主费老爷子满面愁容，从庙中行出。 帮众老孟挤上前来，问道：“如何？” 费老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还能如何？” 他径直走向庙侧的围墙，向西边望去。洞庭湖上，白浪滔天，数十条小船挤在城外港湾，正在风浪中颠簸。 费老爷子叹了口气，自语道：“古怪，太过古怪。城隍爷的签筒接连三十天摇出‘大凶’，这事从未有过……” 老孟盯着费老爷子的背影，叹息道：“再不出湖打鱼，帮里的弟兄就要揭不开锅了。” 一个身材壮实的帮众抱怨道：“井水酒店孙大掌柜厨房缺少鱼鲜，而今开出高价求购。我等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不敢赚，个个勒紧裤腰带，饿得口中清水直流……” 老孟忙掩住他的嘴，喝道：“小声点，别让老爷子听见！城隍爷的签一向很灵验的。眼下湖里确实不太平……” 那壮汉问：“君山湖匪不是招安了吗？哪会不太平？” 老孟看着翻涌的湖波，面露惧色，小声道：“这大湖之中，风波险恶，我等凡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天空隐隐传来闷雷之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洞庭湖上空，一座巨大的乌云山高耸云天，那云中电光闪烁。风中传来微凉的雨意，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瞻岳门下，几个披麻戴孝的孤儿寡母跪在湖边烧纸钱，哀哀的哭泣之声随风传来。 费老爷子心中一惊，忙叫来老孟，一问方知，昨日黑鹰帮几名帮众不信邪，冒险出湖，赴君山一带捕鱼。他们的家人守在瞻岳门下，直至天黑也不见船影。天亮时分，一块舢板碎片被湖波推到岸边，上面有黑鹰帮的记号。 “他们想必是惹恼了湖神，船只被巨浪击碎，人一个也没回来。”老孟有些幸灾乐祸。 费老爷子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令老孟送给那些孤儿寡母。 老孟瞪大了眼，道：“这半年来，黑鹰帮为了强占我们飞鱼帮的渔场，故意找茬打了好几架，帮主怎的发了善心……” 费老爷子道：“大家同在湖上讨生活，都不容易。往日虽因地盘之争，闹了些不愉快，而今世道艰难，须得同舟共济才行。” 老孟赶紧接过银子，朝城外走去。 费老爷子盯着那些孤儿寡母，嘴里喃喃道：“出湖讨生活，不信城隍，还能信谁啊……” 一个滔天巨浪涌来，险些将那些泊在湖湾的渔船吞没。 远处响起三声闷雷般的轰鸣。 一个青衣男子不知何时靠了过来，用手指着君山岛上空腾起的三股烟柱道：“那岛上燃起信炮，似乎有紧急军情。” 费老爷子转身看时，认得是龙隐书院的先生墨秋息，忙应道：“那信炮连响了三声，我还以为是闷雷呢。” 很快，岳州城墙上也以三声信炮回应。 费老爷子问道：“风高浪急，谁会不顾性命攻上岛去？难道是鼎州的湖匪来了？” 墨秋息愁眉紧锁，盯着翻涌的湖水说道：“眼下还不知情。不过天气如此恶劣，岳州水师若是贸然出兵，十艘战船恐会翻掉九艘，知州大人担不起这个责任。君山守军只能自求多福了。” 岳州府衙内，满脸胡楂的钟老爷正据理力争：“昔日知州大人曾言，岳州城水师与君山岛守军唇齿相依互为后援，而今君山有难，岳州水师岂能袖手旁观？” 高统制摊开双手道：“高某岂是背信弃义之人，当初之约定，句句犹在耳畔。待风浪平息，我自会点领水师前去援救。” 李治见高统制愿意出兵，点头表示赞赏。 那些驻守君山岛的士卒都是钟老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江君安出使君山，游说湖匪接受朝廷招安以来，钟老爷谨守当初的约定，一直定居在岳州城，将统领全岛之职责交给了部下杨太。李治则派遣亲信李柏松出任君山兵马都监。那李柏松治军宽严有度，一个多月来，军饷发放及时，岛上湖匪也渐渐接受了本朝严格的军纪，变得规矩起来。 钟老爷曾经叮嘱杨太，若遇大事，可用军中新配置的信炮报讯。一声信炮，代表虽有敌情，自己尚能应付。二声信炮，代表双方势均力敌，做好支援准备。三声信炮，代表敌军势大，务必火速来援。 而今三声信炮响起，意味着君山岛遭遇了生死攸关的变故。杨太根本无法应对，岳州水师若不营救，势必死伤惨重。钟老爷知道兵贵神速，然而高统制一定要等风浪平息才肯出兵，二人于是起了争执。 钟老爷道：“你我都是洞庭湖的老麻雀。这风浪持续了二三十日，岂能说停就停。救人如救火，还望李大人下令，及早发兵援救。属下愿意亲自领兵。” 李治看着江师爷，沉吟道：“这个……” 江师爷会意，忙上前劝道：“李大人，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而今君山岛上虚实不明，既弄不清敌军来自何方，也不知敌军人数多寡，武器装备如何。仓促出击，乃兵家大忌。何况洞庭恶浪滔天，我水师战船老旧，只恐未到君山，早已樯倾楫摧，损兵折将，实为不智。” 李治连连点头，对钟老爷道：“钟桂，江师爷的话你听清了没？你也是懂得用兵之人，不是我岳州水师见死不救，实则是老天爷为难我等。你且和高统制去军营待命，挑选坚实些的战船，令水师做好出发准备。待我去城隍庙烧香祷告。若风浪平息，我军立刻出发；倘若龙王爷不肯给城隍爷面子，我等也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钟老爷情知李治只是搪塞之词，却也无可奈何，当下长叹一声，也不谢恩，径直走出了府衙。 江师爷见知州大人面色不悦，忙劝道：“君山岛上都是他的手足兄弟，此刻生死未卜，关心则乱，钟指挥使一时忘了礼数，大人不必介怀。” 李治鼻子里哼了一声：“粗人！” 高统制追出府衙，赶上钟老爷，低声问道：“岛上完工了几艘‘混江龙’？能装下多少人？” 钟老爷道：“知州大人令府库提供的铁钉数额有限，十艘之中，能下水的只有三艘。每艘至多可载三千人。只是岛上流民大多不肯回原籍，仍留有万人，加上二千驻军……这下麻烦来了！” 高统制问：“依你之见，来犯之敌究竟是何方势力？” 钟老爷面露忧色，四处看了看，悄声道：“这等恶劣的天气，我担心的倒不是人……” 高统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附近鱼馆招牌上的“鱼”字道：“难道……是此物为患？” 钟老爷点点头：“此前光渔民在湖中打捞，好几张渔网被水下不明之物破出大洞。此事大有蹊跷。” 高统制道：“街巷风传湖中藏有妖邪，若不曾亲眼见到，终究流于怪谈。” 钟老爷小声说道：“我曾亲眼见到一人，在水上如履平地，在空中来去自如。” 那人还曾被他礼聘为国师，这个真相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结交妖邪”可是革职掉脑袋的重罪。 高统制猛然想起在井水酒家宴请江君安时遭遇的那桩怪事，当下变了脸色，喃喃道：“如此说来，此番还是得请龙隐书院出手才行。” “龙隐书院”四字，犹如黑夜的四颗星辰，映亮了钟老爷的眼睛。他记起那个勇毅沉静的盲少年，连声道：“对对对！江君安，江公子！此番君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