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SBN:9787201208596
- 装帧:平装-胶订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16开
- 页数:336
- 出版时间:2025-01-01
- 条形码:9787201208596 ; 978-7-201-20859-6
本书特色
顺治十五年
清廷调遣大军攻向云贵
南明永历朝廷岌岌可危
一位神秘人士北上山东登莱二府联络何人?
风云际会之下,这人竟成了栖霞人于七的军师
经历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战事……
内容简介
这部作品聚焦于明末清初时期,聚焦胶东半岛上那场著名的“于七抗清之战”。作者历经大量的历史资料探寻,秉持尊重正史的态度,为了更立体地还原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采用了双主人公的叙述方式,一位是于七本人,另一位则是虚构而出的军师赵守中,他代表了当时众多为明朝奔走游说、出谋划策的忠于明室的文士群体。通过赵守中的视角,生动地展现了整个故事的跌宕起伏与曲折离奇。作品中不仅涵盖了丰富的历史知识点,还包含了胶东地区的地理变迁以及地名演变等方面的内容,既适合对历史满怀兴趣的读者,也能满足那些单纯对历史故事感兴趣、希望借助文学作品的休闲功能来领略历史客观性的读者。它在对这段历史进行考证的同时,也展现出了不可忽视的社会价值,是一部极具营养的历史小说,值得一读。
前言
自序
六十年一甲子。从1662年至2022年,相隔三百六十年,历经了六个甲子。
按照中国古代的年号纪元,1662年为清康熙元年。是年之春,在胶东半岛腹地牙山(亦称锯齿山),一场持续约半年之久的战事,*终落下了帷幕。而这场战事,便是胶东历史上有名的“于七抗清之战”。
胶东半岛三面环海、远离中原,在以农耕为主的古代,长期不被视作兵家必争之地,鲜有大的干戈。但在明清交替之际,由于风云际会,当地却也发生过两次规模较大的战事。其一是明朝叛将孔有德等人发动的“登莱之乱”,另一便是“于七抗清”。
目录
目录
1.江心寺 1
2.赵密使 9
3.赴胶州 16
4.逢故人 24
5.于乐吾 33
6.太古堂 41
7.玉蕊楼 48
8.唐家泊 56
9.锯齿山 65
10.滨都宫 73
11.鸟铳手 81
12.金口港 89
13.舟山岛 98
14.铁骑山 106
15.高相国 114
16.海州行 121
17.中秋夜 128
18.赴喜宴 136
19.宋荔裳 144
20.海中盗 151
21.李猫子 159
22.欧乡总 167
23.再北伐 174
24.华严庵 182
25.假度牒 190
26.真出家 198
27.告密者 206
28.英雄会 214
29.夺栖霞 223
30.换巡抚 231
31.魁星楼 239
32.康王城 248
33.济席哈 257
34.八旗兵 265
35.焚族谱 273
36.燃烽火 281
37.红衣炮 289
38.鹅毛雪 297
39.择生死 304
40.易身份 314
41.尾声 323
相关资料
1.江心寺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十五将至,此时午夜的天上,月亮已然大如圆盘,周边的繁星也是一片璀璨。月光和星光洒落下来,使得温州城外的瓯江,仿佛像镀过银的铜镜一般,闪闪发亮。
忽然间,这如镜的江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由远及近,逐渐靠近江中的一座小岛。当距离岸边还有大概五十丈远的时候,“裂纹”却停了下来,刚才被它划过的“镜面”也随即愈合。少顷,原先的“裂纹”已变成了“明镜”上的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其实是一条船。虽然是在夜间航行,但船头一开始并没有灯火。待到停船之后,才有一名童子从座舱中走出,用竹竿挑起一盏灯笼。
不过,他刚把灯笼挑起,却又立即放下。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只见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场景。于是,这名童子转身走进了船舱。
船舱当中,倒是点着一盏油灯,但由于四周密封较好,从外面并不能看到光亮。在摆放油灯的小桌旁边,端坐着一位青衣乌帽的中年男子。他原在闭目养神,听到童子走进船舱,随即睁开了双眼。
“先生,寺中无恙,是否现在就靠岸?”童子恭敬地问他。
“上岸吧。”中年男子吩咐了一声。
童子听闻指令,当即又退到舱外,然后走到船尾处的艄公身旁,低声说道:“将船靠岸吧。”
过了一会儿,船至岸边,早有三名男子站在那里等候。居中者稍显文弱,而两旁的汉子却相当精壮。
船停稳之后,童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将舱门打开,坐在其中的那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岸上三人见此,当即迎上前去。
“居敬拜见先生。”三人里居中的那位文弱者率先开口。
“勋臣,你辛苦了。”中年男子和缓地回复道,此时他也已经走下了船。
“居敬”和“勋臣”,其实指的都是那位文弱之人。他姓王名居敬,字勋臣,浙江台州府黄岩县人氏。在那位中年男子面前,他自称己名以示谦卑,而对方称他的字,则示亲切。
1.江心寺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十五将至,此时午夜的天上,月亮已然大如圆盘,周边的繁星也是一片璀璨。月光和星光洒落下来,使得温州城外的瓯江,仿佛像镀过银的铜镜一般,闪闪发亮。
忽然间,这如镜的江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由远及近,逐渐靠近江中的一座小岛。当距离岸边还有大概五十丈远的时候,“裂纹”却停了下来,刚才被它划过的“镜面”也随即愈合。少顷,原先的“裂纹”已变成了“明镜”上的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其实是一条船。虽然是在夜间航行,但船头一开始并没有灯火。待到停船之后,才有一名童子从座舱中走出,用竹竿挑起一盏灯笼。
不过,他刚把灯笼挑起,却又立即放下。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只见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场景。于是,这名童子转身走进了船舱。
船舱当中,倒是点着一盏油灯,但由于四周密封较好,从外面并不能看到光亮。在摆放油灯的小桌旁边,端坐着一位青衣乌帽的中年男子。他原在闭目养神,听到童子走进船舱,随即睁开了双眼。
“先生,寺中无恙,是否现在就靠岸?”童子恭敬地问他。
“上岸吧。”中年男子吩咐了一声。
童子听闻指令,当即又退到舱外,然后走到船尾处的艄公身旁,低声说道:“将船靠岸吧。”
过了一会儿,船至岸边,早有三名男子站在那里等候。居中者稍显文弱,而两旁的汉子却相当精壮。
船停稳之后,童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将舱门打开,坐在其中的那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岸上三人见此,当即迎上前去。
“居敬拜见先生。”三人里居中的那位文弱者率先开口。
“勋臣,你辛苦了。”中年男子和缓地回复道,此时他也已经走下了船。
“居敬”和“勋臣”,其实指的都是那位文弱之人。他姓王名居敬,字勋臣,浙江台州府黄岩县人氏。在那位中年男子面前,他自称己名以示谦卑,而对方称他的字,则示亲切。
王居敬虽然是书生出身,但由于生逢明清乱世,在风云际会之下,也与军旅打起了交道。此刻,他正以幕僚的身份在南明方面的张煌言军中效力。而刚才提到的那位中年男子,正是张煌言本人。
时值南明永历十二年(清顺治十五年,1658年)三月十四,已经是甲申之变之后的第十四个年头,距离张煌言起兵“复明”也已经过去了十三载春秋。
十三年前,南下的清军先后攻占南京和杭州,明朝仅存的半壁江山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就在形势危急之时,进士出身的前刑部员外郎钱肃乐等人在浙江宁波府城鄞县慨然举起复明大旗。当时身份只是举人的张煌言立即加入义军,被派往台州呈请寓居当地的明朝宗藩鲁王即监国位,这就有了南明历史上的“鲁王监国政权”。
十三年来,张煌言从当初拥立鲁王监国时的一名青年儒生,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中年将领。他长年累日废寝忘食,不是在阵前率军杀敌,就是在幕后联络志士,所为的其实就是四个字:“反清复明”。此次夤夜乘船来到温州府城外的江心屿,也同样是为此目标。在这之前,他已通过书信与一位神秘人士相约:三月十五日在江心屿上的江心寺会面。
地点之所以定在江心寺,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地处瓯江之中,四面环水,且距离自己驻屯水师的中界山(今洞头岛)较近,相对静谧且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江心寺有种特殊的情怀。
江心寺,是一座始建于唐朝咸通年间的古刹。它不仅位置独特、风光别样,也是诸多历史大事件的见证者。
南宋初年,金兀术南侵,高宗皇帝赵构无奈之下乘船巡狩,沿着浙海南下,一直漂泊到了温州。而在温州时,他就曾在江心寺驻跸。
不知是否巧合,自从到了江心寺之后,宋高宗突然转了运:韩世忠等将领奋勇作战,担心后路被切断的完颜宗弼决定北返。之前狼狈不堪的南宋小朝廷就此转危为安,实现“中兴”。宋高宗龙颜大悦,后来赐予江心寺敕封。而他当时在寺院里坐过的一把木椅,也被当作“御座”供奉起来。
到了南宋之末,又一场战祸到来。当时,伯颜率领元军攻至临安城下,太皇太后谢道清带着德祐小皇帝(宋恭帝)选择投降,大将张世杰则护送益王、广王两位皇子出走。后者一行在中途也曾辗转来到江心寺。当时,他们还专门在寺中参拜了宋高宗的“御座”,祈求同样能够转运中兴。可惜在数年之后,他们*终迎来的却是壮烈的崖山之战。
虽然张世杰的例子证明江心寺的“中兴”灵气并非每次都可以应验,但对于那些有着相似复兴愿望的人来说,这里终归是一处比较吉利的场所。而在张煌言眼中,正是如此。更何况,在江心寺的旁边,还有一座文丞相祠。其中供奉的南宋忠臣文天祥,也正是张煌言*钦佩的一位人物。
“今日时候已晚,先生是否先行休息,待明早再去文丞相祠祭拜?”此时,已走到张煌言身侧的王居敬,轻声向前者建议。他知道:按照张煌言的惯例,只要来江心寺,都会先去祭拜文天祥。不过,这次实在是太晚了。
“休息不急,还是先去文丞相祠吧。”张煌言回复道。很显然,他并不想改变这个习惯。
王居敬见状,挥了挥手,示意提灯的童子在前引路。于是,这一行人就沿着岸边的林荫路,向文丞相祠走了过去。
祠堂那边,早已有人等候。在灯火的映衬下,大堂中间正襟危坐的文丞相塑像,更显“汉官威仪”。张煌言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得一阵激昂。在大堂外,他定了定神,正了正衣冠,然后肃然走了进去,对着塑像焚香行礼。
礼毕,这一行人离开文丞相祠,向旁边的江心寺走去。不过,他们没有前往寺院的正门,而是转到了靠近祠堂一侧的竹林当中。
来到竹林之后,王居敬上前两步,身至童子之前。只见他贴着墙根,用手在墙壁上有节奏地拍了几下。墙壁随即开了一个洞——原来这里有一道暗门。王居敬先将半个身子探入门中,然后向后挥手示意。先是童子,再是张煌言,*后是那两名精壮的汉子,这一行人就进到了寺中。
由于张煌言常以江心寺为秘密联络点,因此,作为他的亲信幕僚,王居敬也很早就被派到此处驻守经营。
寺院的住持空问禅师本也是江南士人出身,早年就与张煌言相识。后来,他因科考失利且遭逢家难,这才削发为僧。不过,身虽遁入空门,但心中其实仍存有故国。上一任住持,也就是他的师父,深知这一点,在临终传位之前,曾叮嘱他说:“故国可存,寺不可出。”迫于师父的遗命,空问禅师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张煌言等人的反清大计,但对于后者在寺中的活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际上是默默支持的态度。王居敬近两年在这里常住,对外的名义就说是本寺带发修行的居士。
在王居敬的引领下,众人来到寺内一处相对隐蔽的院落。院落中的正堂,即留给张煌言的居所,而随行者则都被安顿在了周边的厢房,王居敬本人也住在其中,只不过有一个单独的卧室。
张煌言站在正堂门口,看着王居敬布置妥当之后,轻声对他喊道:“勋臣,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讲。”
王居敬听闻,当即快步进屋,并随手把门合了上去。
在屋内,两人按主次落座之后,张煌言先开了口:“勋臣,我上次的书信只提及要来寺中会见赵执事,却并未详说缘故,你可知此行目的为何?”
“莫非又要准备兴师讨虏?”王居敬半问半答。
“是了。”张煌言说,“你知道,年初时晋王(李定国)从云南派人翻山越海,将一封蜡丸密信送到厦门岛延平王(郑成功)之处。信中说,逆贼孙可望叛降清廷之后,甘为鹰犬,已经引导数十万敌军向云贵进攻,主上(永历皇帝)那边,形势危急,盼望我等沿海义师尽早出兵,进攻东南,以作围魏救赵之计。上月底,延平王已来函商议出兵之事,拟定在入夏之后即挥师北上,直取南都(南都、金陵、江宁,皆指南京)。”
“现清廷主力大半已在云贵,东南数省空虚,的确是收复良机。”王居敬在一旁应和。
张煌言点了点头,又肃然道:“此时诚然利于进取,但前车之鉴也不可不防。”
说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唉,昔年我等随定西侯(鲁王政权大将张名振)曾三入长江,然均无功而返。为何?非只因船弱兵寡,江北豪杰无人响应,亦关系巨大。今夏即将再举大事,若想成功,必须提前联络北方诸省。山东地处南北之间,密迩京畿,控运河之脉,负大洋之险,若有英雄在此举兵呼应,势必牵制清廷兵力,如此不但可缓滇黔之急,南都之功亦庶几可成。”
听了张煌言这番话,王居敬似有所悟:“先生此行,莫非是要筹划联络山东义师?”
“正是为此。”张煌言顿了顿,又道,“此事关系重大,非亲信、干练、熟稔山东形势之人,不能胜任。我忖度数日,感觉唯有赵执事为合适人选,因而向鲁王殿下上书,请求将其派来效力,幸蒙恩准。赵执事已从闽海动身,约定明日即可在寺中相会了。”
“原来如此,赵执事为藩邸旧人,忠义无比,甲申之前又久居山东,诚然为合适人选。不过,自南渡之后,他常随扈殿下左右,可谓心腹近臣。此次殿下能破例将他外派远差,亦是对此次征伐寄予厚望吧?”王居敬感叹。
刚才两人口中的“鲁王殿下”,名叫朱以海,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个儿子朱檀的后裔。朱檀在洪武年间被封为**代鲁王,就藩于山东兖州。他本人行事荒诞,不被朱元璋所喜(因此谥号为荒),又比较短命,但其后世子孙人丁兴旺,并且颇有些骨气。
崇祯十五年(1642年),阿巴泰率领清军入塞劫掠,攻陷山东诸多州县,鲁王府所在的兖州也不幸失守。时任鲁王朱以派自缢殉国,他的弟弟朱以海死里逃生——据说清兵抓到他后连砍三刀而不中,惊叹他天生贵命,这才放过一马。后来,得以幸存的朱以海就被明廷续封为新一任的鲁王。
但没过多久,甲申之变骤起,京师陷落。听闻消息的朱以海心有余悸,不得不带着少许亲信从兖州逃到了江南。不久之后,福王在南京登基,下令将朱以海安置在浙江台州。
在台州的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多铎率领的清军就大举南下。福王小朝廷土崩瓦解,南京失守,杭州归降。寓居在江浙一带的明朝宗藩多数被清军裹挟北上,而身在台州的朱以海因为道路较远,加上部下极力劝阻,竟然又逃过一劫。接下来,他就被浙东的义师拥立为“监国”,成为南明诸多政权中的一个。
说是“监国”,但朱以海手中并无太多实际的权力。在乱世当中,军队才是权力的来源。而朱以海身边除了少许从山东跟来的旧臣之外,再无嫡系兵卒。真正掌握军队的将领们,比如方国安、黄斌卿等人,都各怀鬼胎。他们的心思,更多用在争夺粮饷和地盘上,而对鲁王监国的命令和“反清复明”的目标,其实都是出工不出力。
鲁王监国政权麾下虽然还有钱肃乐、张煌言等忠贞大臣,但终究是杯水车薪。在清军的攻击下,朱以海频繁辗转在闽浙沿海,惶惶不可终日。*终,在舟山岛失守之后,他也基本失去了全部的辖区。
无奈之下,朱以海只能乘船南下,投奔在福建沿海坚持抗清的郑成功,去掉“监国”称号,而承认驻跸西南的永历朝廷为正朔。
郑成功虽然也属于反清复明阵营,但就渊源而言,他出自南明的唐王政权。在受封为“延平王”之前,外界对他*常用的两个称呼是“招讨大将军”和“国姓”。所谓的“国姓”,就是因唐王朱聿键——南明的隆武皇帝赐他朱姓而来。不幸的是,鲁王、唐王两政权虽均为朱明子孙,但彼此之间一度势同水火。因此,受恩于唐王的郑成功,对鲁王这边多少心存芥蒂。朱以海寄人篱下,心境可想而知。
而张煌言在接管了定西侯张名振去世后所留下的部众之后,就成为原鲁王监国政权麾下硕果仅存的一支成规模的武装力量,其虽然时常与郑成功配合作战,但仍然保持了相当高的独立性。
在这种情形下,朱以海自然也更加盼望敬重自己的张煌言能取得一番作为。因此,对于其提出来的请求,很痛快地就同意了。
“勋臣,我等虽然尊奉西南正朔,但鲁王殿下的厚恩,也绝不可忘记。如今时局变幻莫测,云贵战事结果如何还很难说。倘若圣驾播迁,或许殿下也要重新出面主持大局了。”想起鲁王监国政权的种种往事,张煌言不由得一阵感慨。
“先生所言极是,居敬谨记在心。”王居敬答应道。张煌言此时的正式身份虽然是永历皇帝敕封的兵部侍郎,但因为与其亦主从、亦师友的特殊关系,王居敬在私下的场合一般都称之为“先生”或“苍水先生”。
话音落下,两人彼此沉默了一阵儿,张煌言才重新开口,将明日的具体安排向王居敬做了一番吩咐。接着,他缓缓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几步,又道:“勋臣,你劳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吩咐岗哨做好瞭望,赵执事到了,立马引来见我。”
王居敬听闻,当即起身点头称是,接着走出门去。
是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刚到辰初时刻,王居敬就赶到岸边。在向值守之人叮嘱了一番之后,他还有些放心不下,就径直地守候在一旁。
大约在辰末时分,寺中高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猿啼。王居敬知道这是张煌言所豢养的猿猴发出的声响,连忙定了定神,凝目向江面上望去。
由于长期往来在明清两方控制区域之间,张煌言也不得不多加戒备,除了时常将出行时间选在夜里之外,他还专门蓄养了一对机灵的猿猴。平时这对猿猴就放在他的战船上,每当行军时,两只猿猴就会攀上桅杆,进行瞭望警戒。晴天时,它们可辨清十里之外的情形。而如果是隐蔽外出的话,张煌言通常只带其中一只,它同样也是爬到树梢或者屋顶等处,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刚才那只猿猴发出啼声,显然说明江面上有了情况。不过,王居敬注视了许久,也未发现什么。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江面的远处才慢慢出现了一个黑点。又过了一阵儿,黑点大了起来,此时王居敬才看清,那是一条小船。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岸边停靠的一艘小船出发。上面的几名汉子当即奋力划桨,使得小船快速朝来者的方向迎了过去。
这两艘船本就是对向而划,再加上划船的人都很卖力,因此,不多时就慢慢接近。当彼此相隔只有两三丈远之时,王居敬这边的人首先开了腔。
“龙池一日风云会。”立在船首的一位汉子向来船喊道。
话音刚落,一阵雄浑的男声随即从对面隔着草帘的船舱里传来:“汉代衣冠旧是刘。”
此时,刚才喊话的那位汉子侧了侧身,向船上的同伴颔首示意,然后又转过面,朝着来船恭敬地说了一声:“请随我来。”
言罢,他所在的那艘船转了一个大弯,掉过了头。两艘船便一前一后,向江心屿驶了过去。
2.赵密使
原来,刚才江面上那两艘船之间的一问一答,都出自张煌言所作的一首诗。这首诗,也被其麾下用作辨识敌我的暗语。而在来船的座舱中回答暗语的人,正是张煌言提到的那位“赵执事”。
所谓“赵执事”,赵是他的姓氏,而“执事”是他在鲁王府担任过的职差。他姓赵名守忠,字干臣,年方四十七岁。其祖上原是南直隶扬州府人,洪武年间跟随**代鲁王封到了山东兖州,在王府护卫中担任千户。
按照制度,赵氏子孙应世代承袭此军职。但到了永乐朝,由于明成祖朱棣本身系以亲王起兵而夺位,故对其他藩封也多有忌惮,王府护卫的军事功能便被有意无意地削弱。此后,赵氏家族也逐渐向文职差事转变,成为鲁王府里管理仪仗、起居和藩产的执事官。
到了赵守忠这一代,他因办事干练,受到了朱寿镛和朱以派这前后两代鲁王的信任,时常被派往外地视察打理庄田。而鲁王府名下的庄田不仅限于兖州当地,山东其他州县亦有分布。赵守忠常年行走其间,对多地的风土人情均有了解,这就是张煌言所谓的“熟稔山东形势”了。
崇祯十五年,阿巴泰率清兵入塞劫掠。兖州府被攻陷,城中死难者众多,就连鲁王朱以派也自缢殉国。赵守忠自己因当时身在外地而幸免,但他的家人却涂炭受难。其中,妻子与王府诸多女眷一样,在城陷时投井而死,而两个十多岁的儿子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传言说是被清兵掳掠到关外了。
国恨家仇。赵守忠赶回兖州得知情况之后,心中愤懑异常,他对天发誓要让清兵血债血偿。然而,还没等到有报仇的机会,又一场变故紧接着到来。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攻入京师,随即派遣部下接管河南、山东等地。而派来的人还在途中,新任鲁王朱以海就率领部分亲信南下躲避。赵守忠作为王府近臣,无奈也只能跟着来到了浙江。
与南下的其他明朝宗藩不同,鲁王府的一众人,与清廷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对于后者毫无信任感可言。因此,当清军占领杭州之后,向寓居浙江的明朝宗室发出“到省汇合”的指令时,在赵守忠等人的极力劝阻下,朱以海*终称病不往。
果然,那些听命到杭州的藩王后来都被裹挟到了燕京,下场凄惨。而朱以海则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朱以海被拥立为监国之后,赵守忠一度颇感振奋,有心上阵杀敌、收复失地。但前者手中并无实权,后者始终壮志难酬。
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随扈在朱以海的身边,一方面带领着为数不多的藩邸亲信来警戒安全,另一方面则在颠沛流离中照料着鲁王一家的起居。
由于跟朱以海之间的这种亲近关系,赵守忠虽然并未在监国政权内担任“朝堂之官”,但也得到了其他文武大臣的尊敬。见面之际,对方从不直呼其名,而皆喊作“赵执事”。
自从寓居在郑成功营中之后,朱以海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虽然有些郁郁不得志。赵守忠肩上的担子相应减轻不少。这也是朱以海同意派他到张煌言麾下效力的原因之一。
得到首肯之后,赵守忠收拾了一下行装,然后便乘船出发。实际上,他也没有太多要收拾的东西——自从十几年前家破人亡之后,赵守忠始终孑然一身,只要鲁王点了头,在临行前也无须再向什么人道别了。
出发之后,赵守忠乘坐的小船由闽入浙、由海入江,按照约定的日期来到江心屿附近。当时的福建和浙江,大多数州县虽在清廷的控制下,但八旗兵不善水战,制海权和沿途岛屿总体还掌控在南明一方。因此,他这次的行程还算是顺风顺水。
这一路之上,赵守忠的心里本无太多波澜,但方才通过暗语与寺中来人接上头之后,他却开始紧张起来。这份紧张,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期待。
“张司马在信中说,将有重任托付于我,虽尚不知所托为何事,但总应事关反清大计,这十多年的旧仇夙愿,应该是有机会得偿了吧?”赵守忠暗想。与此同时,他伸手揭开船舱窗口的草帘,通过微微露出的缝隙,向不远处的江心屿望了过去。
而在江心屿岸边,王居敬见到两船顺利碰头之后,当即命人前去寺中向张煌言禀报。随后,他正了正衣冠,准备迎接赵守忠上岸——时下,鲁王虽然已经去掉了监国的称号,但面对其藩邸旧臣,张煌言、王居敬等人依然执礼甚恭。
又过了一会儿,两艘船依次抵近岸边。此时,前面那艘船上的汉子,向后船做了个“先请”的手势。于是,后者就先靠上了简易的码头。
王居敬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来到船边等候。待到见到有人从船舱中走出,他便客气地向对方问道:“来者可是赵执事?”
多年之前,在浙东宁波和舟山岛之际,王居敬虽然见过赵守忠几面,但限于各自身份,他与对方的直接往来并不多。此次相隔数年再见,加之事关重要,也不得不先确认一番。
“正是在下。”此时,赵守忠已立在船首。他听闻岸上询问,料想也是张煌言派来接应之人,就马上回了一声。
“赵执事一路辛苦,先生已在寺中等候,请上岸随我来吧。”听到对方的回应之后,王居敬安下了心。
赵守忠点了点头,从船头向前一跃,踏上了江心屿,随即在王居敬的引领下,向着江心寺走去。而码头上其余的汉子,则按照之前王居敬的布置,或又前往江中游弋,或在寺院周边警戒,都各司其职去了。
少顷,王居敬和赵守忠已来到竹林附近。隔着墙壁,可以听到寺中传来的琅琅诵经声——由于赵守忠是白天到达,张煌言担心他的陌生面孔会引起寺僧的注意,就提前派人联系住持空问禅师,让他一早就召集僧众在大殿诵经。因此,王居敬和赵守忠经由暗门行至张煌言所在院落的途中,并未被人发现。
待来到正堂门前,王居敬快走一步,在门上轻叩两声,然后隔着窗纸小声道:“先生,赵执事已到。”
“快请进!”屋内很快传来张煌言的回答。
王居敬将门扇轻轻推开,又侧身让出路来,示意赵守忠进屋。而后者刚走进去,那扇门很快就从外面又关上了。
“赵执事别来无恙,殿下那边可一切安好?”见到赵守忠,张煌言也难得面露喜色,他一边上前问候,一边请对方落座。
“幸蒙张司马挂念,殿下在闽海安好,唯日夜忧心复兴大计。”赵守忠且行礼且答道。此前一年,永历皇帝下诏授予张煌言兵部侍郎的官职,因此赵守忠就遵循官场上的规矩,以“司马”(兵部堂官代称为“司马”,尚书称“大司马”,侍郎称“少司马”)来称呼对方。这与王居敬称张煌言为“先生”,显然有所不同。
“复兴大计,我辈义不容辞。今日劳烦赵执事大驾,正是为此。快请落座,待我慢慢道来。”在张煌言再次招呼之后,赵守忠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前者也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自从甲申一别,赵执事离开山东也有十多年了吧?”两人各自落座后,张煌言开口问道。
“正是,已有十四年了!”赵守忠答。
“不知故土人物,赵执事是否还能相熟?”张煌言又问。
“久不通音讯,难免物是人非,不过山川城郭,仍似在目中。”赵守忠又答。
“唉,此情可鉴。”张煌言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不妨直言,此次要商议之事,即请赵执事故地重游,北往山东。”
听到“北往山东”这四个字,赵守忠不禁心头一震:“一别十四载,这次看来有机会重归故土了!”
在一阵快速的遐想过后,赵守忠定了定神,肃然对张煌言道:“若能如此,实为卑职之幸!具体差事,但请张司马吩咐。”
“赵执事果然忠勇!那就长话短说,且听我讲。”张煌言见赵守忠毫不犹豫,不由得也心生敬意。要知道,此时的山东,在清廷控制下已有十多年之久,由浙江千里迢迢前去从事复明活动,显然极具风险。
“殿下那边可能也有所耳闻,清廷现已调集重兵进攻云贵,形势急迫,亟须我等从东南进行牵制。延平王此前已来信计议,拟在入夏后联合出兵,直捣南都。”说到此处,张煌言语气逐渐激动起来。
“有道是孤掌难鸣,此次出征若想成功,不但闽浙义师需勠力同心,江北山东,亦当有人举兵呼应。江北州县,现皆已安排人手前去联络。唯独山东,始终未定人选。我思来想去,此等重任,只有赵执事方可托付。”张煌言说得入神,而一旁的赵守忠也听得认真。他屏息昂首,生怕漏了一个字。
“我已多方打探过消息,山东虽陷敌已久,但不乏忠义之士,听闻登州、胶州等地,数年前皆曾有反清之师,民气可用。可惜彼时与之音讯不通,未能合力御敌。还望赵执事此次北行,设法与当地豪杰取得联络,邀其举兵,共襄义举。”
听闻此言,赵守忠当即起身,毅然道:“多谢张司马信赖,卑职定当不负所托。”
张煌言上前扶着赵守忠再次落座,接着道:“为防走漏风声,此次山东之行,仅能由赵执事一人前往。这等大事,本需从长计议、详细筹划。然形势急迫,不可迁延,只得麻烦赵执事尽早动身。北上线路,我已有安排。但山东接应之人,尚未有着落。谈孺木(谈迁)先生辞世之前,曾专门来信告知于我,说高相国之嫡孙高璪现居山东胶州,为人有其祖父之风,与登莱士绅多有往来,我等若在山东有所举动,大可请他相助。其人赵执事也曾相识,我思忖一番,认为此行就先往胶州拜访之,然后由此逐步联络登莱志士,以图大事。只可惜谈孺木先生已撒手人寰,高公子那边,我尚未来得及与之取得联系,详情均不知晓,只能有劳赵执事亲自探寻了。”
听到“高相国”“胶州”和“高璪”这几个称呼,赵守忠不由得想起一件往事。鲁王当年在浙东监国之后,向众多此前殉难的忠臣追赠了官职和谥号,其中就包括了胶州相国高弘图。
高弘图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在天启、崇祯两朝,仕途屡有沉浮,虽一度升至侍郎,但也曾被罢职还乡。到了崇祯之末,他才重新得到起用,出任南京兵部右侍郎,不久后升至南京户部尚书。甲申之变爆发后,作为留守在南京的重臣,高弘图参与拥立福王登基,并被廷推入阁,担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即所谓之“相国”,后又晋封为太子太保。
当时的南京内阁当中,除了高弘图之外,还有史可法、马士英等人。其中,史、高虽然都有清誉,但大权实际上操控在马士英手中。后者不思进取,一意向清廷求和。高弘图见无力改变时局,于是就上疏乞休。
所谓“乞休”,就是告老还乡的意思。可当时包括胶州在内的山东大地,已经成为清廷的辖区,高弘图有家难回,只能流寓在浙江绍兴的野寺中。
次年,清军南下,南京失守,福王的弘光政权覆灭。人在绍兴的高弘图听闻消息后,万念俱灰,决心以死殉国。*终,他九日不食,绝粒而亡,时年六十二岁。
按照规矩,大臣殉难,皇帝应赐予恤典。然而,彼时弘光小朝廷刚刚垮台,新的南明政权还未建立,无人顾及此事。一直等到鲁王朱以海监国之后,才正式下令褒扬高弘图,赠官太师,谥号“文忠”。当初向高弘图的家人——主要就是其嫡孙高璪送达敕封时,赵守忠作为鲁王的近臣,也曾参与其中,因此与之相识。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不小,但作为共同漂泊在江南的山东老乡,彼此倒也惺惺相惜,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高璪当时年纪尚轻。鲁王监国方面虽曾赐予了一份荫职,但他并未实际上任,而是按照祖父的遗愿,跟随江南名士谈迁读书。他本盼望在“王师北定中原”之后再返回故乡。但待到浙东失守之后,他见形势如此,认为与其继续漂泊,不如早点扶柩回葬,于是就辞别谈迁,北返胶州。
回到胶州之后,高璪与谈迁仍有书信往来,在语言之中也流露过承袭祖父之志的想法。此事,张煌言曾听谈迁提起。可惜的是,谈迁已在此前一年(南明永历十一年,清顺治十四年,1357年)去世。高璪身居胶州何处,现况如何,均已无从知晓。张煌言如此决策,其实也颇带有赌博的成分。
想到这里,赵守忠已然明白此行的艰巨——不仅路途遥远,且前景未卜。但形势紧迫,也只有硬着头皮去试一试了。
不过,刚下定决心,他忽然又有了一丝忧虑。反复犹豫之后,他鼓足勇气向张煌言道:“张司马,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现在已是三月,距离入夏为时不远,倘若在此之前,卑职办事不力,未能联络到山东豪杰响应,又当如何?”
张煌言正色道:“复兴大计,非一时之功。山东若能早日举义,自然*好不过。如果不能,静待良机也未尝不可。总之,须先尝试,方知结果。我等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刚才这番话,张煌言说得很慢。在此间歇,赵守忠忽然留意到对方斑白的鬓角。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人,他已见过不少。但若论*佩服的,应当就是面前这位张司马了。实际上,要论年龄,赵守忠甚至更长几岁。但张煌言常年为复兴明室而奔波,面容更显沧桑。
想到这里,再加上听到“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话。赵守忠不由得一阵感慨,刚才的疑虑随即消散。于是,他毅然答道:“谨遵张司马教诲。守忠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张煌言面有欣慰,接着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弃。我等举义,既为复兴大明社稷,亦为保持圣人衣冠。但此次北上山东,形势与闽浙大不相同,为掩人耳目,只能委屈赵执事暂且剃发。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望赵执事体谅之。”
这一次,赵守忠回答得没有之前那么干脆。一时之间,无数念头从他的头脑中闪过。
“遵命……”他*终还是答应下来,只是声音明显变低了。
此时,张煌言起身拍了拍手。屋门随即从外开启,王居敬走了进来。
“事不宜迟,赵执事先做准备,待到夜间就动身。”张煌言并未马上和王居敬说话,而是先叮嘱赵守忠一番。然后,他才转身吩咐王居敬道:“勋臣,带赵执事过去吧。”
“遵命!遵命!”王居敬和赵守忠先后答道,接着一起走出了正堂。
作者简介
隋翔宇,1988年生人,籍贯山东栖霞县,201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此后在报社工作近十年。喜爱了解地域文化、人文历史,开办有“胶东故事会”网络专栏,曾出版历史随笔文集《胶东读史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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