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SBN:9787539927602
- 装帧:一般胶版纸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16开
- 页数:231
- 出版时间:2008-01-01
- 条形码:9787539927602 ; 978-7-5399-2760-2
本书特色
地犾之门向我们打开 你完全了解你生活的这个城市吗? 你能感觉到你身边有人游走吗? 你做过亏心事吗? 你有过无法解释的经历吗? 平时不烧香,你的人间记录安全吗? 2007年网络人气作家星子恐怖邀请一张冥钱引发的人鬼仇未了! 压力好大时间好紧,拜托拜托,给我一篇好故事让我清醒清醒! 我不要因读书变成黄脸婆,不要因工作变成柴火棍,“给灵魂上课”的艰巨任务麻烦你交给别人,我,要属于自己的小说!我要精彩的故事紧凑的情节,我要俊朗的男生美丽的女孩,我要灰姑娘的水晶鞋!还有吓人的鬼故事!我要享受一口气读完的痛快!我要快读小说,赶快拿来!
内容简介
阿武是个侠肝义胆,为人正直的古惑仔。却因为朋友出卖,被地头蛇赖昆毒打致死。阿武来到了阴间,眼睁睁地被篡改了“人间记录”, 面临着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能投胎转世的危险。正在此时,阴间正义警察马面向阿武透露了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原来在赖昆的手下有一个精通法术的老道,在他的帮助下赖昆竟然可以左右地狱的日常事务,串通阎王,做尽了伤天害理、欺世瞒天的勾当,阿武被篡改人间记录与地头蛇赖昆有着不可脱的干系。受马面之托,阿武行走阴阳两界,在危机重重中集证据、找口供,甚至一状告到关帝面前。为了复仇、正义、洗清罪名,阿武一次次铤而走险……
目录
第2章 漆黑
第3章 人间记录
第4章 地下拘留室
第5章 *后一次团圆
第6章 鬼斗人
第7章 血腥三明治
第8章 一夜不眠
第9章 武庙
第10章 审判
第11章 轮回
后记
节选
夜风簌簌刮卷,天上的流云缓缓地聚合、流动、飘散、再次聚合。
阿武扬着头,呆呆望着夜空那轮时隐时现的冷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站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地方,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终于将视线放平,环视四周。
这是个不怎么大的停车场,周围停放着两、三辆损坏废弃的汽车,在他背后是一栋老旧的商业大楼——他对这儿并不陌生。
“嗯……”他看向停车场的出口,正要走去,突然觉得腰腹间发出一阵疼痛混杂着麻痒的奇异感觉,外加上一种怪异的垂摆晃动感。
他就着月光,拉开沾满了干涸血迹的花纹衬衫,见到自己腰间竟有一条十来公分宽的大裂口,裂口边缘烂肉翻卷,挂出一大截沾染着黑褐色污血的肠子。
那怪异的摆动感,就是来自于这截垂挂在体外的肠子。
“干,这里是哪里,怎么会这样?”阿武这才慌张起来,粗俗的口头禅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他看着自己双手、双臂,上面布满着挫伤、擦伤和瘀伤,全身衣裤破烂肮脏,他并不特别惊讶自己的模样——无非就是让人狠狠揍了一顿。
在他以往二十来年的生命当中,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或是他让别人变成这副模样的次数,已经多得数不清了,但如这次连肠子都挂在身体外的惨状,却是头一遭。
“是谁干的?”他记不起是谁把他带来这里打成这样的。他在脑海里搜寻着仇家,却一个也想不起来,那些人的面孔都模模糊糊的,他只能隐约回忆起在某个时候——白天或是晚上——曾经和人追逐打斗。
他跨出一步,腰间的肠子随着步伐晃荡,那种疼痛麻痒的感觉更甚,麻痒的感觉甚至超过了疼痛感,这让他十分难受,那像是跪坐久了双腿发麻,又去大力按揉的难受感觉。
一阵冷风吹来,拂过他的肠子,灌进腰间裂口,更让他觉得难受。阿武咬着牙,捏起他的肠子,战战兢兢地塞回腰间破口。肠子松松软软,一点弹性也没有,他感到说不出的奇怪,看见自己手上那干涸的血渍,这才想到肚子上的破洞应该会让他流很多血,但此时那破洞连同肠子上却一滴血都没有。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地上有一滩暗色污迹,想来应当是血迹。
或者说,血已经流干了……
他感到一股异样的恐惧感,一时不愿多想,用手按住腰间破洞,快步走出了这个停车场。
停车场外是曲折的巷子,他在巷子中绕走半晌,来到稍微热闹的地方,他见到了路上行人,以及一些卤味、盐酥鸡之类的宵夜摊贩。
阿武快步低头走着,不敢和擦身而过的行人对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太狼狈了。
在他背后突然亮起一阵红蓝闪烁灯光,令他陡然提高警觉,加快脚步,绕进离他*近的巷子口。
驶过去的是一辆警车。
“去死。”他自巷子里探出头来,恨恨地瞪着那辆远去的警车,张嘴便骂出一串长达十八个字的脏话顺口溜。
他见那警车没于街口转角,这才溜出巷子,脑海中闪动着一幕幕混杂凌乱的画面,他试图想起些什么,但只记得自己在某一天晚上,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带去停车场,交给某个人。
就在警车远去不久,数辆重型机车也自阴暗的巷子里缓缓驶出,几辆机车骑士似乎同样也在躲避巡逻警车,他们互相嘻笑着,嚷嚷着调侃警察的废话之后才扬长而去。
阿武看着远去的车队吞咽口水,他的专业知识告诉他,哪几辆重型机车市价昂贵,其中哪一款更容易得手,他伸手在头上重重拍了一下,责备自己竟会忘记从事了两年以上的糊口兼职——偷车惯窃。
他隐隐记起那天晚上,他带去停车场的是一台名贵重型机车,要交给某个与他交易过数次的道上大哥。
“狗哥?皮哥?”阿武想不起这大哥名字,也记不清这大哥长相,只是清楚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家伙,甚至可以说相当地厌恶他,但每每当这大哥需要一批新货时,阿武仍会准时将货带往大哥指定的地点,以换取酬劳。
“难道我得罪了他,被他做了?”
阿武停下脚步,盯着停在街边的汽车车窗,见到倒影中自己那张残破不堪的脸,着实吓了一跳,他的额角上有一处严重创伤,污红一片,那是一个凹陷裂痕,他伸手轻触,一样是微微酸疼夹杂丝丝麻痒感,他脑海陡然闪过些许画面,他记起这破口是让一个彪形大汉持着砖头砸出来的。
“妈的,阿豹,我会讨回来。”阿武跟着想起那彪形大汉叫做“阿豹”,是那不知叫做狗哥还是皮哥的得力手下,那大哥*近想要几台什么样的车、在什么地方交货等指示,都是由阿豹传递给他的。
“哼哼,枉费我请你喝过几次酒,出手还真重。”阿武摸着脸上严重的瘀伤,他的眼圈肿了好大一圈,脸颊也是肿的,嘴唇都裂了,黑褐色的斑斑血迹遍布他整张脸,阿武瞧着车窗倒影中这副惨烈模样,连自己都觉得不忍卒睹。
阿武摸着脸上一处处伤,渐渐想起那晚他让那不知道叫做什么哥的五六个手下,团团围住,打沙包似地,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阿武歪着头想,怎么也想不透,自己不是牵车给那个什么哥的吗?为什么会被打,为了什么事被打?被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看月亮?
“真衰,被打到失忆啊!”阿武恨恨地说。
汽车车窗的倒影里、四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感觉。那是一个他察觉到了,却不愿承认的念头,他再度掀起衬衫,看着腰上那个十几公分的大裂口,他伸手按压裂口周围,使那条肠子又掉了出来,他看着干涩沙软的肠子,呢喃地说:“不会吧!难道我被打死了?”
“干!怎么可能?”阿武开始感到恐慌,他一会儿捏拧自己的脸,一会儿拍打自己的身体,仍然能够感到触感和微痛感,这使他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死。
“喂!我死了吗?”他奔跑起来,朝着路人大吼大叫,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话,他们像是根本听不见阿武大声喊叫。
“阿婆——我要一份猪肠、一份猪耳朵、一份——”阿武对着一处灯光昏暗的卤味小摊大声嘶吼,“等等,今天不要猪肠,改鸡翅好了!”他突然改口,再嫌恶地将腰间的肠子塞回破洞里。
卤味摊阿婆直怔怔地看着那锅愈渐浓稠的卤汁,缓缓地搅动、再搅动,对眼前点菜的阿武毫无反应。阿武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也时常光顾这卤味摊,这个阿婆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煮的卤味十分难吃,且记性也差,有时会算错帐,常惹得阿武催促责骂,不过阿武依然时常光顾,是否因为瞧阿婆无依无靠,而心生同情,就连阿武自己也不知道。
“喂!喂!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喔?”阿武语调拔高,歇斯底里地吼着,他气得大骂脏话,还一脚往那卤味摊子踹去,却像是踹在坚实沙包上一样,那小车一动也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阿武吸着鼻子,伸手抹去因惊惧和不甘而泌出的些许眼泪,他挥手拍打摊上那一块块的鸭血、猪耳朵,指尖传来的知觉是麻木的虚幻感,小摊上的食物,他一样也拿不起来。
一旁有个客人靠了过来,从阿婆手上接过一个小篮子,拿着铁夹挑拣着卤味材料,阿武这才停下了手,向旁一靠,看看那客人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他的双手青白而无血色,接着他掀起脏破衬衫,肠子再度自腰间滑出,他大着胆子捏起自己的肠子,稍稍拭去了肠子上的黑污血迹,肠子是灰白色的,他捏着自己的肠子和那客人食料小篮里盛着的猪肠相比,连猪肠看来都比较鲜活些。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他转身离去,还回头对那阿婆埋怨说:“有什么了不起喔,我才不稀罕,阿婆你卖的卤味难吃死了。”
他茫然走着,走过了大街,又走过小巷,再走上天桥,他踏着天桥阶梯像是踩着软土一样,觉得棉软软的,有种不踏实感。他连悬挂在腰间随着步伐摆动的肠子也不怎么介意了,反正塞回去没多久还是会掉出来。
他站在天桥上,默默看着深紫色的夜空、昏黄黯淡的楼宇和一扇扇死气沉沉的窗。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一直是这样看待这个世界的,灰蒙蒙、冷冰冰,他将视线放在天桥下一辆一辆的车上,反射性地想着哪一台值钱些、哪一台可能好偷些。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在任何国家、任何城市里都会有的那种*卑贱低下的人,是那种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多流一滴眼泪的人。
死了?
阿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月亮,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的皎洁,是以前从不曾这样认真地看月亮,还是今夜的月亮真的特别明亮?
映在手上的光是混着青森的白,那是月光的颜色,还是手的颜色?
他坐了下来,跟着躺下。天桥前后寂寥无人,他用手枕着头,看着夜空里快速流动的云。
他有些诧异自己记不清近期发生的事,却能记得许久以前的种种,包括他的童年,他的生长历程……他开始回想,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那残疾的老爸在电子游艺场里打杂,偶尔会带几粒小钢珠回家让他当弹珠玩。
当他年纪更大一点时,放学后便到游艺场帮忙,他对那些电玩机台了如指掌,他会说各式各样的粗口脏话,他会抽烟、会喝酒,这些都像是他与生俱来就懂的东西——尽管他那行动不便的老爸不喜欢他这样,但是当幼小的他接下那些刺龙刺凤的客人嘻笑递来的小纸杯或是呛辣香烟,而他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将烟呼呼吸吐,引得那些客人鼓掌叫好、打赏时,他老爸便也对他这些超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的阿武对于客人们调侃式的赏烟敬酒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将那些当作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在他鼓着嘴巴喷烟或是大口喝酒的当下,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蹲在角落、伺机捡拾地上钢珠或零钱的打杂小弟弟,而是和那些粗声大气的哥哥们平起平坐的朋友。
学校的师长们晓得阿武的家庭背景,他们能够理解并且尽量不追究阿武校外那些脱序行为,但他们从心底不喜欢阿武。
阿武知道,但不介意,因为他也不喜欢他们。
此时的阿武枕着胳臂看天,他试图回想小学那时常责骂他的老师,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者男女老少都有,他抓抓头,突然莞尔一笑,毕竟他被太多老师责备过了。
不知怎么着,他的脑袋里似乎有一股记忆不停地翻腾跳跃,大都是片片断断的,像是一台故障的放映机,他费力思索着长大后的事情,却记不太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偷车了。
他的成长故事,在这城市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人愿意关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的故事并不特别,也不精彩,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即便是他生前都不一定能够回想得透彻清晰,何况是处于失忆混沌状态的现在。
他仍不厌其烦地去回想,一点一滴去拼凑自己脑袋里那些纷杂琐碎的模糊记忆,这是他一辈子**次这么认真地正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阿武开始觉得四周渐渐炎热起来,他开始觉得难受,像是正承受着一种如同将一件件毛衣往身上套的刑罚,他觉得此时比起*炎热的夏日还要更加炙热许多。
他注意到天空不再漆黑,淡淡的光芒从*远处的楼群顶端泛出,阿武皱起眉,掀着领口扇风,他对这股异样的热尚未有任何认识。
不久之后,那股炎热又增加了十倍,铺天盖地般地向整个城市弥漫开来,像是火在烧。
“干,都忘了我现在是鬼啊!”阿武这才惊觉到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缕幽魂,对此时的他而言,“鬼怕阳光”不再是传说,而是一种亲身实历。
他急急奔跑着,几乎要闻到自己肠子给烤熟的味道,就在他让这阵不可思议的炎热烤晕前,他终于遁入了小巷中,四周的人渐渐多了,小巷里也会有些拾荒的老人,或是背着书包的孩童路过。
阿武想找些东西来遮挡那渐渐升起的太阳,却无法拿起任何东西,他躲进某栋公寓的楼梯间,总算凉快了些。
阿武抱着膝盖,躲在楼梯间的阴暗处,每每有人出门或推开公寓大门时,一阵阵燥热的风就会灌入楼梯间,烧得他全身烫麻,头、脸、手臂上,以及腰间的裂口也发出较之先前更强烈的疼痛感,尤其是那条挂在体外的肠子,让热气一蒸,除了疼痛之外,还发出微微的熟食气味,使他想起自己*爱吃的大肠面线,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这令他窒息的热,时强时弱,似乎和天上白云的流动情形、多寡有关。
炎热在正午时分到达顶峰,尽管躲在楼梯间的阴暗处,他仍让从大门缝、窗户、邮箱投递孔鼓进的热风蒸烤得晕眩失神,他有时趁着住户进出时微微抬头看向门外,外头犹如一片火海,金亮闪耀得令他无法直视。
他知道此时倘若自己走出去,必然会像电影当中那些碰着了阳光的鬼魂一样,立刻化成焦灰。
阿武仅能将身子尽可能地往墙角缩,抱着膝盖,脑中一片空白,炙热像是永无止尽地烧灼着他,使他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在太阳西下的一个多小时前,他终于昏了过去。
砰——砰——砰——
是什么那么大声?
砰——砰——砰——
似乎是脚步声,是谁的脚步声那么大声、那么令人不安?
阿武睁开眼睛,四周冰凉凉的,原来夜晚又来到了,他**个想到的是,要是白天那么难熬,那么他往后的日子将会十分艰苦,做鬼都苦。
砰——砰——砰——
脚步声更大了,阿武像是暗沟里的老鼠嗅着猫味一般,全身紧绷、全神灌注。
这阵脚步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多年累积下来的职业敏锐度催促着他尽快逃跑,因此他想也不想便反射性地钻出楼梯间暗处,就要夺门而出。
门打不开。
阿武登时想起早上他是趁着一个老头开门的瞬间溜进来的,但此时铁门却关着,而他打不开门,更无法按下门锁上的开门按钮。身为鬼魂,他此时对于人间世界中任何东西都无法挪动一分一毫。
砰——砰——砰——
就在那奇异楼梯声响更接近时,铁门突然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返家的女学生。阿武想也没想,便挤了出去,他似乎瞥见与他擦身进来的夜归女子脸上那股异样的神色,她察觉到他了吗?
阿武拔腿狂奔了好一阵子,他奔出了几条街,在交错纷杂的巷子中左右钻逃,仍不时回头探看,直到他确定自己完全摆脱了那令他不安的压迫感为止。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来到了一处夜市,此时夜尚未深,正是人潮*多的时候。他和那些来往人潮擦着肩、碰着身子,他能够感受得到人们的身子撞着了他,但撞着他的人却像是一点也没察觉。
他生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大摇大摆地撞着别人之后,*多冷冷扔一句“不好意思”了事,然而此时眼前的行人却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将他撞得摇摇晃晃,没一步平稳。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学生不停摆手,滔滔不绝地向身旁的同学大发议论,阿武和这学生撞得个满怀,终于按捺不住,一巴掌便往那学生脑袋上扇,一连扇了三四下,那学生依然故我,犹自开怀大笑。
阿武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只能将因激动发怒而滑出的肠子重新塞回肚腹破洞,比起被行人推挤,他更厌恶自己的肠子不停溜出体外,干涩肠子的沙软摆动感让他觉得反胃恶心。
他又行走一阵,见到了更多的食物摊子,他依稀记得自己生前也时常在这夜市里玩乐,也大概认得那些口碑较好的摊子,他试着回忆那些小吃的滋味,一阵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还在人世,是饥饿感。
“难怪祭奠先人要准备那么多吃的,原来鬼也会肚子饿。”阿武干笑几声,经过一处串烤摊子,看着摊子火架上一串串涂着酱汁的烧烤肉串,感到腹中饥饿更甚,连他偶尔跑出来的肠子都沙沙蠕动着,透露着想吃东西的念头,他忍不住顺手去抓取摊子上那些烤好的肉串,却无法拿起来。
他索性弯腰低头去咬那些已经烤好的肉串,甚至伸出舌头舔,但一点味道也尝不到,就像是在舔一块食物形状的塑料模型,他感觉不到味道,牙齿也咬不进肉里。
他觉得悲哀极了,茫然无神地站在那烤串摊子旁,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一个幻象世界里,这世界除了他自己以外,全部都是假的、是虚无的。他试着将双手放在炭火架子上,只能隐隐感觉得到暖意,像是一个人将双手放在口边呵气一样。
他在一处贩卖盗版色情光盘的摊子前停下,他还记得这盗版色情光盘摊子老板以往和自己称得上是熟络,差不多是买十片送两片这样的熟络程度,他脑海中对于近几年的记忆都是零星片段,一时也舍不得离开这个他稍微有些印象的人。他希望借着这老板来回想起一些人和事,例如以前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晓武哥”前“晓武哥”后喊个不停的死党小弟,他俩时常在这摊子前挑拣新片。此时他见到摊子上多了些他没见过的色情片,便习惯性地伸手翻拣——当然无法拿起。
在他左边是个顶着硕大啤酒肚子的中年男人,老练地精挑细选,对老板的推荐不屑一顾;他的右边挤来三个高中男生,嘻嘻哈哈地翻找眼前的片子,不时推推眼镜、吞吞口水、拉拉裤腰带调整位置。
“干!”阿武觉得腰间一阵麻痒,低头一看,竟是身旁那高中生手中的珍珠奶茶杯上突出的粗口吸管,正好顶着他腰间破口里的肠子,他惊怒地向后退开,正要抬脚踹人,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后撞着的,是一个穿着短裙、面貌姣好的女生,那女生不停看着表,似乎正等候着排队购物的友人。
阿武顿时有一种灵光闪现的感觉,他觉得方才与那中年男人、高中学生推挤着挑拣色情光盘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既然只能看,当然要看好看的。”阿武将脸凑近那女生,左看右看、贴着看、伏低身子看,这新发现的乐子暂时将他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开始动起手来,尽管指尖传来的触感如同在抚摸一具塑料玩偶般,与活人的血肉感大不相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但他还是觉得过瘾极了。
再跟着,阿武将目标从那年轻女孩身上,转移到整个夜市的年轻女孩身上,他像是大鉴赏家般地对每个经过他身边的年轻女孩品头论足,趁着与她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伸出他那只青森乌灰、满布伤疤的手,在那些女孩身上大肆非礼一番。
“喔呵呵——”阿武感到无比快意,他这时所作所为,是连那些位高权重的大官,或是家财万贯的大老板,又或是势力庞大的黑道头子等也不能公然进行的行为,他却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虽然这是他用命换来的。
他想到这一点时,不免有一丝悲哀,但死都死了,还能如何,在这当下,也只有尽情享受这他用命换来的娱乐了。他陶醉地环抱着一个穿着紧身上衣的女子,将头脸在那女子的胸怀间上下磨蹭,跟着连双脚也钩上了那女子的腰,像只无尾熊似地随着那女子的步伐前进,还不时扯着喉咙大叫:“反正我都死了,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也没有人管着我了,臭条子,有种再来找我麻烦啊!哈哈、哈哈!”
就在他自得其乐时,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他觉得有人看着他——就在他斜前方骑楼下那排机车之处,有一个模样约莫十岁上下的小男孩,身穿棒球外套、头戴一顶鸭舌帽,倚靠在一辆机车旁,那小孩的帽沿压得十分低,几乎遮住了眉毛,但阿武仍然感受到那小孩直勾勾的目光。
阿武讪讪地松开手,落下地,觉得那小孩的目光令他有些尴尬。他挺直身子,背过身去,再次寻找新的目标,当他盯上了一个面目清秀的长发女孩,试图将身子伏得极低,好窥视她长裙内部时,不经意又瞧了瞧那小孩驻足之处。
小孩仍望着他。
阿武一惊,他觉得那小孩看得见他,赶紧狼狈地起身,三两步奔到那小孩前,伸手在那小孩面前摇了摇。阿武虽然没有得到小孩的响应,但他顺着小孩的视线看去,他发现这小孩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腰间那条淌出来的肠子。
“喂!小鬼,你看得见我对吧,你?”阿武赶忙将肠子塞回了裂口中,急切地问。
那小孩缓缓伸手,一连指向好几处地方,说:“你刚刚大吼大叫的,大家都在看你。”
“啥?”阿武可是大吃一惊,连忙朝着那小孩所指地方看去,在一处骑楼底下,有几个中老年人围坐一桌正下着象棋,他们身边也总有人围观,大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战局,却也有个年迈老者歪着头看向这方,似乎也让方才阿武的举止所吸引。阿武瞪大眼睛,他发现那老者双脚微微离地,是腾在空中的。
另一旁二楼微微敞开的窗口,漆黑阴暗,里面有个倚在窗边的女子正抽着烟,一手托着下颔,同样似笑非笑地望着阿武。
再一旁,一个西装笔挺、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不时看着表,迎面而来,也瞅了阿武几眼,再撇过头去。
“咦、咦?”阿武愣了愣,一把拉住那中年男人胳臂,说:“先生,你看得见我?难道我没死?”
“老兄,我赶时间。”那中年男人像是不愿停下脚步一样,拨开了阿武的手,匆匆走远。
“哥哥,你是死了没错,你变鬼啦。”那小孩走近阿武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襟,还捏了捏他的肠子,说:“如果你活着,肠子跑出来不会痛吗?”
阿武听这鸭舌帽小孩这么说,*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了,他说:“所以说……你们跟我一样,也是鬼?”
那小孩点点头,跟着上下打量着阿武,说:“哥哥,你刚死吧,嗯,需不需要许可证?我便宜卖给你。”那小孩边说,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张土色方纸。
阿武也没细看小孩手上那玩意儿,只是犹自不停四顾整条夜市街,果然又见到几只游荡在四周的鬼,知道自己刚才一举一动,都让他们看见了,不由得大大发窘,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塞进去,他有些恼羞成怒,见到小孩仍拉着他的衣襟,便一把推开了小孩。
“罗唆啦。”
小孩不再说话,回到了原先的机车旁,静静倚靠着,看着前方。
阿武伫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他顺着那小孩视线望去,小孩看着的是一个寻常的肉圆摊子,生意尚过得去,卖肉圆的老板年近五十,忙碌地将肉圆盛入纸盒、淋上酱汁、装袋、放入竹筷,再接钱、找钱。
阿武来到那小孩身旁,蹲了下来,赔笑说:“歹势啦,我刚刚太凶了,你在看你爸喔?你舍不得他喔?”
那小孩白了阿武一眼,撇过头去,说:“他是我弟。”
“呃?”阿武愣了愣,再次看了看那肉圆摊大叔,惊讶地问:“哗,那你不是死好几十年了?”
“是啊,死四十几年了吧。”那小孩再度取出那张土色方纸,在阿武面前摇晃着。“你到底要不要许可证,没有许可证的话,你还是赶快走,去别的地方,不然会害到我们。”
“啥许可证?”阿武伸手去拿,但那小孩警觉地将手一缩,将那张“许可证”拿远了些,说:“这是阳世许可证,没这张东西的孤魂野鬼不能在地上逗留,要到下面去待。”
“下面?”阿武虽然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许可证”是啥玩意儿,但大约却明白小孩想向他兜售这东西,他叉起手,啧啧了几声:“你卖这个喔,这一张卖多少?”
那小孩抿了抿嘴,问:“你有多少?”
阿武掏出皮夹,刻意拉开让那小孩看,里头除了随身证件,只有几张百元钞票而已。
“这是活人在用的钱,死人不用这种啦。”那小孩皱起眉头,问,“你的亲朋好友应该会烧钱给你吧,你记得你住哪里吗?”
“还真麻烦。”阿武哼哼笑了起来,他并没有打算向小孩购买这许可证,他倒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人生在世汲汲营营挣钱吃饭花用,就连死了也一模一样。但他只干笑几声,就笑不出来了,他不知道有谁会烧钱给他。
“想不起来你住哪里吗?”那小孩问。
“小时候的事大概都还记得,长大之后反而很模糊,*近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打死的。”阿武摊手一笑。
“看得出来。”那小孩点点头,像是对阿武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他叮咛地说,“仔细想,一定想得起来,人刚死,总会浑浑噩噩,久了就正常了。”
“要多久?”阿武好奇地问。
“不一定,有些人死很久,还是呆头呆脑,有些人几天就恢复记忆了。”那小孩上下打量着阿武,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一样,他说,“这样好了,这两天你跟着我,等你想起自己住哪里、有哪些亲人,就带我去找他们,我再教你怎样把钱弄到手。”
阿武看着那小孩,突然插口问:“这么好心喔,你要抽多少?”
“四……不,算你三成就好了。”那小孩也毫不掩饰,他说,“弄钱的手续很复杂,没有人指点,你一毛钱也弄不到,四成是公道价,三成是折扣价,我是凭良心做生意的。”这小孩一边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土色方纸,翻翻找找,挑出一张递给阿武,说,“这张免费招待你,期限是三天。”
阿武接过那许可证,左瞧右瞧,上头的打印字样是大大的“阳世许可证”五个字,下头是些规范条约之类的小字,还有两三枚大大的红色章印,他看着小孩的目光,若有领悟地说: “你自己印的喔?”
“嘿嘿,总之保证有效。”那小孩正要说明,突然一惊,一把抢回阿武手上的许可证,往骑楼下退逃,同时向阿武说,“快走啦——”
阿武愕然之余,也直觉性地跟着小孩跑,但见那小孩倏地钻入了墙,不见影踪,他回头,观棋那老者仍闲致地瞧人下棋,二楼窗台那抽烟女子,也仰头吸着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但阿武仍然像是嗅着了猫味的老鼠一般,弯着背脊,往骑楼深处靠去,他渐渐蹲低身子,躲到一排排机车后方,他听见了先前那令他紧张的脚步声。
砰——砰——砰——
那脚步声越来越大,穿透夜市吵嚷人声,像是自群蜂嗡响中透出的一记记重鼓般清晰。
“唔!”阿武的身子一抖,缩得更低。
他见到一个高大身影远远走来,那家伙身着墨黑色西装,体态雄伟,那身影的颈部以上,是一颗牛脑袋,有一双挺翘的耳朵,和一对弯曲粗壮的尖角。
“牛头?”阿武掩不住心中的惊惧,传说中地狱有牛头马面,这家伙想来应该是那牛头。
“原来是专管死人的条子,我干!”阿武咽了一口口水,在他脑中对于牛头马面的印象和 一般人没有太大差异,他知道牛头马面是鬼差,如同阳世的警察一样。
阿武躲在骑楼下的机车阵后方,牛头走在夜市街道上,牛头经过阿武正前方时,他俩相距只有四五公尺。阿武屏住了气息——在这一瞬间他对于鬼魂也保有呼吸吐纳感这一点觉得有趣,但他无法深思,他只能将身子缩得更紧,祈祷那牛头赶紧离去。
“张——晓——武——”牛头转身,面向阿武藏身之处,举步走来。
“我干!耍我啊!”阿武惊愤地跳了起来,拔腿就跑,他口中爆出如肉粽般成堆成串的脏话,像是噼里啪啦的鞭炮爆炸。然而他也听见背后那一声怒吼,和那铺天盖地追来的踏步声。
他在骑楼下穿梭奔跑,速度极快,一下子已经到了转角;他转入一条防火巷,那巷子阴暗狭窄,堆积着许多杂物,底下还有条臭水沟,一台台冷气机自两边窗口架出。
阿武灵巧地钻到了巷子中段,回头,见到牛头紧跟在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牛头的雄伟体态并未造成他在狭窄小巷内追逐上的不便,阿武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只当后面那头牛不但壮硕,且很敏捷。
“死条子阴魂不散!”阿武拼命加快自己的步伐,不时跃起跳过那些堆积在地上的废弃物,恨恨地叫嚣:“以前条子抓不到我,现在你这头怪牛也休想抓到我!干!”
阿武再一次回头时,牛头离他更近了。他生前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追逐,有时是他追着仇家打,有时是他被仇家追着打,或是被警察追着打。
无数次的追逐经验让他晓得自己该在什么时候突然转身,冷不防地给追上来的家伙一记拳头。
就是现在!
阿武在将要奔出防火巷的出口前,陡然转身就是一拳。
这记拳头打在牛头结实的胸膛上,像是打在一堵墙上,一点效用也无,牛头则是猛抬一脚,重重踢在阿武的肚子上,将他踹得飞出防火巷。
“唔!干,多谢你喔!”阿武摔在地上,痛苦挣扎,捂着肚子撑起身子继续跑,牛头这一脚反而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大了些。
阿武咬牙强忍着肚腹疼痛,他腰间落出来的肠子更长了些,他提着肠子,想往反方向奔逃以拉大彼此距离,但他奔没多远,就让前方巷口一个突然自楼房墙壁窜出的大黑影一胳臂撂倒在地。
那挥臂撂倒阿武的家伙身形高拔,同样身着深色西装,但体态较为精瘦,且衬衫的洁白领口以上是颗马头,长长的鬃毛垂到肩际——是马面。
马面两只眼睛死黑暗沉、毫无生气,手上还提着方才那向阿武兜售阳世许可证的小孩,那小孩垂头丧气地让马面提着后领,一动也不敢动。
阿武吃了牛头一脚,本已痛苦至极,又让马面一胳臂撂在地上,挣扎了半晌才站起身,牛头早已来到了他的背后,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压倒,跟着掐按着他的后颈,拗着他手腕扭至背后,手法和人间警察差不多,这使得阿武冒出一股莫名的怒气,在他活着的时候,绑票杀人等大坏事虽然从没干过,但偷窃、打架等小坏事也没停过,因此他进出警局、躲避条子也无话可说,但变成了鬼,难道还得背负生前罪孽?
他气呼呼地大喊:“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判我几年?先说好,我没做的事别栽赃在我头上啊。”
“你这一生干过什么好事坏事,下去做个笔录,很快就知道了。”牛头开口说话,声音倒比阿武想象中的要年轻,像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哪有这种事,去哪里做笔录?你们要诬我什么?”阿武忿忿不平地说,“跟你们去做笔录,我怕去了就出不来了!”
牛头沉沉地说:“没这回事,做完笔录就放你出来了,之后你怎样,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马面哼哼一笑,摇了摇手上那小孩,说:“不过这老小子比较麻烦,又在卖伪造的许可证了。”
“谁、谁说我伪造许可证,那种事我很早就洗手不干了,现在我的证件是真的!”那小孩拉开外套拉链,又从衬衫中拉出一个方形小包,从那方形小包中取出一只半透明的小袋子打开,是一张和方才那些证件一模一样的纸。
阿武见这小孩方才随手就是一把许可证,但唯独这张许可证收藏得如此慎重,何者为真、何者是假,便也不言自喻了。他啧啧几声,却没说什么。
“别急着现宝,我看过好几次了,我知道你有一张无限期的许可证。”马面哼哼笑着说,“可是你伪造证件卖给别人,是不行的。”
牛头推了推阿武,问:“老小子刚刚是不是要卖你许可证?”
“什么许可证?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阿武瞪着牛头,恨恨地说,“刚刚我跟这小弟在聊天,没有聊到什么许可证。”阿武尽管不悦那小孩试图卖他假许可证,但在他的价值观中,那小孩和他是同一类人,而条子则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实际上那小孩并未令他损失什么,而牛头马面却赏了他两下重击,让他眼冒金星。
那小孩眼睛亮了亮,也颇诧异这仅聊过几句话的阿武竟替他圆谎,赶紧连连点头说:“看吧,我哪有卖假许可证,我、我很安分,闲来无事,跟其它鬼闲话家常,有错吗?”
“是吗?”马面看了看那小孩,又看看被压在地上的阿武,问,“你和这老小子什么关系?为什么替他说话?”
作者简介
化名:星子
出版小说《遇见一片微笑的,雪》、《太岁》系列 、《百兵》系列、《星座人生》系列等。系台湾人气很旺的奇幻作家,拥有众多读者。
特技:伪装成乖孩子
嗜好:啤酒
档案:十岁那年自卡卡星联邦国家实验室中盗窃一只“胡思乱想”仪,潜逃至银河系地球亚洲中国,被卡卡星联邦特务追杀至今。据说只要用完“胡思乱想”仪中1111篇故事配额,卡卡星人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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