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

**章 青年
　 一、“长岁数”意味着什么？
　　“青年”的含义
　青年！是人们经常提到的名词，各地纷纷组织起了某某青年会。那么，到底青年或者青年会是什么意思呢？既然有青色的年，也应该有把老人称为白色的年，把婴儿称为赤色的年……据说青年一词的起源并不太早，既然把热心的人们称为赤年，或者把洁白的人们称为白年，那么，就应该把他们的集会称为赤年会或者白年会，可是，有趣的是，一般只说青年或者青年会。《诗经》中有一句话叫“青青子衿”，据说年轻的书生穿的都是青色衣襟的衣服，所以，就把书生称为青衿子。正如《汉书》所说的青云之士、青云之交，或者青眼那样，青被用做褒义。我认为青年的词义发源于前景未定，苍茫一片，青翠欲滴，刚刚发芽的青草叶。青色是春天之色，中国古书里也把春天称为青帝。
一叶嫩草可见春，秋来百花缀枝头。
如同这首和歌所唱的，青年恰像春天田野地边的青草，将会开出哪种花，结出什么样的果，也就是说，如何实现提高和发展，还不得而知。青年之所以为青年，就是因为未来有希望。换言之，因为青年被称为怀有宏图大志的人，所以，不问年龄大小。所以说，没有希望的人，不管多么年轻，就像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一样。只要有希望，不管三十岁还是六十岁，都可以称为青年。
　　“长岁数”意味着什么？
一般来说，所谓长岁数是以什么为标准确定的呢？历法分太阳历、太阴历等，种类繁多，一年也有长短。确定人的老少只是肉体上的判断。其中，也有人叫嚷什么酉年出生，巳年出生之类的。当然，既然人类聚集在一起组成了社会，为了方便，规定一些共同的标准也很方便。但是，确定人的老幼，单靠太阳的旋转圈数，未必合适。古之贤人教导我们：“春至，时和，花尚铺一段好色，鸟亦啼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连头角，又遇温饱，若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在此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
所谓长岁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去年发生了许多事，今年没有发生。去年因为喝酒误事，今年戒酒了。去年说了人家的坏话，今年不说了。去年有嫉妒别人的毛病，今年改了。就像这些话一样，伴随自己的决心和行动，实现更大提高和发展的话，这才是真正的长岁数。重复了日历未必就称为老年。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与徒增马齿不同，越是经历风霜越年轻，那才是老当益壮，是成熟，不是衰老。
　　确定人物价值的标准
古代的诗人中也有人说：确定一个人的价值应该看他成就的事业。的确如此，事业可以成为鉴定一个人物的标准。但这应是别人的观察，自己做不到。四五年前，我在大矶见过伊藤公爵，之前我总是在乡下生活，从未见过名人，不过，后来也很少有拜见名人的机会。恰好公爵好像有时间，我不想失去与这样的人见面的机遇，就向公爵提问：“您所见到的人当中，您觉得谁*伟大？”并且问他：“称赞人伟大，应该以什么为标准判断呢？”公爵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说：“做过的工作吧！”对于公爵来说，作出这样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诗人对此亦早有表述。但是，这是由社会确定的标准，不应该由自己来确定。而且，这是过去经历丰富，未来希望越来越少的人提出的标准。
　　富于希望与抱负的青年
相反，所谓青年是指将来应该做的事比过去做的事要多的人，即富于希望和抱负的人。人来到这个世上，该做的事情很多，用*近流行的话说就是：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使命有很多。例如，假定带来一百个使命，只完成了其中的十个，于是，衡量这个人的依据不仅仅是他完成的那十个使命，而是剩下的九十个。但是，即使*初完成了使命中的十个，剩下九十，完成了十个使命后，剩下的使命也会进一步变多。如果完成了一个使命，随着使命的完成，应该做的事情就会不断地出现。所谓人的理想是无限的，永远不可能达到圆满。正像拿破仑为了征讨意大利翻越阿尔卑斯群山一样，全军将士以为只要越过崇山峻岭，马上就会驰骋在意大利的广阔原野上，于是，鼓足勇气前进。然而，翻过一座山，又出现更险峻的高峰。越过一山又见一峰，所谓Alps upon Alps这句名言，就是此时开始使用的。同样，理想也如此，实现一个，接着会不断地出现，*终，是不可能全部实现的。*初目标还没有多少，实现了一个又一个，就会不断出现更新的目标，无止境地推动我们的行动。我们真正以该做的工作为标准的话，即使衰老也不长岁数。佐藤一斋日：“此学乃吾人一生之负担，当倒下而后止。道本无穷，尧舜之上，善无尽。孔子从志于学至七十，每十年自觉其进步之处。孜孜自勤，不知老之将至，纵使其逾耄耋，至终老，即，其神明不测，想来将会如何。凡学孔子者，宜以孔子之志为志。”因为以孔子达到理想的阶段计算自己的年龄，所以，到五十岁的话，达耳顺之年还有十年。到六十岁时，至不逾矩之年还有十年。总是这样预见未来，所以就有不啻于青年人的自强之元气。
一味回顾过去，计算自己的工作，那是已经衰老的征兆。这样的人尽管年纪轻，也不能称为青年。拥有未来可以实现的希望与抱负，而且，具有决心实现理想的愿望和精力者就是青年，所谓富于春秋也是这个意思。
　　老幼是由今后可做事业的多少来确定的
有一个叫尤维纳利斯的作家描写过古代罗马帝国的全盛时代。风俗流于华美，人心陷于淫糜，妇女道德堕落。书中慨叹，计算妇女的年龄不靠公认的日历，而是要靠为离婚而结婚的男人以及为结婚而离婚的男人的数量来结算。实际是否存在这种情况不得而知，但是，这句话说明，确定人的老幼除去年龄之外还有别的标准。前面的例子也许没有准确地表达我的意图，但是，从中可以看出正面利用了我的宗旨，也就是说，老幼是由今后可做事业的有无以及多少来确定的，一味地计算过去所做的工作，岁数就会不停地增长。青年必须是富有未来理想的人，前进途中怀有许多理想，这是青年的特点。例如，行百里路者，达到六七十里，回头张望，自以为“我已获得如此的成功”的话，那就是长岁数的征兆。所谓“行百里者九十过半”，达到九十里的话，横在眼前的道路会增加到一百八十里，也就是希望与理想在增加。
　　二、“身有老少，而心无老少”
　　日本的青年过于“少年老成”
总的来说，在东方的习惯中，有计算过去干过的事情，干得越多越高兴的倾向。尽管是过去，干的事情多当然值得高兴。与此同时，还有尊敬老年人的风尚，喜欢用“翁”这个字。近来有人甚至叫“若翁”。老年人实践经验丰富，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尊敬老人是着眼于这一点。后来，人们忘记了这个值得尊敬的理由，只要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要尊敬，老年人也不分青红皂白，希望受到他人的尊敬。因此，年轻人也争相装老人。
年轻人喜欢装老人是东方各国的通病，中国、朝鲜等国尤其严重。日本与这两个国家相比，程度稍微轻一些，依然有年轻人装老人的毛病。本该茁壮成长的孩子们老气横秋，以为不装出大人的样子就不会受到人们的尊敬，所有人的态度是装老人。不光是态度，甚至连思想上也是少年像老年，自己想这样做，社会上的人也认为这样做好。如果不引起特别注意的话，社会上就会形成一种风气，他们将马上变成“年轻老人”，年轻而腐朽。我们往往会看到本来具有茁壮成长特质的青年，中途过于故步自封，变得像松树盆景一样。一般来说，人的体力也是如此，年轻时，即肌肉富有弹性的时候，经过不断的锻炼就会很发达。但是，上了年纪，肌肉变得僵硬的话，行动就会变得困难。同样，只有年轻而富弹性的心才能够发展。然而，肌肉的弹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不可抗拒地降低，不过，心灵的弹性，只要用心注意，能够保持到进入坟墓的时候。再一次引用一斋翁的话，他说：“身有老少，而心无老少。气有老少，而理无老少。须常取无老少之心，以体会无老少之理。”
　　孩子气果真不好吗？
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日本人逊色于西洋人。西洋人大致言行非常轻松愉快，天真烂漫，不世故。从游戏上也可以看到，白发苍苍的西洋老人仍然能与少年一起，愉快地打棒球。日本的老人或者在酒馆搂着妓女浅酌低唱，不然就寂寞隐居，脱离社会，丝毫没有西洋人那样的活力。无论是读书还是与人交际都是如此，争论也缺少活力，如果有丝毫反传统的言论，全都会被当做书生之见，受到排斥。即使提出新奇的观点，也很难被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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