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江尾海头去

　　3　　参加了岳老师和何老师的婚礼后不久，冬天就来了。女友替我织了一件火米色的毛衣寄过来。茅家港靠近大海，潮气重，湿度经常在70％左右，整天潮乎乎的，气温逼近零度，冷得钻筋透骨。在屋外，冷得像什么都没穿，屋子里也冷得跟冰窖似的。每晚静坐写作的我，常常在写完之后发现，膝盖以下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为此，我成了跟感冒频繁接触的人。　　一天，一老师约我陪他去家访。他是班主任。我那天正好闲着，就跟他去了。我俩一人骑一辆借来的自行车狂奔在海滨路上。路、上到处是散乱的渔网，让胯下的自行车不时猛地跳一下，前后轮同时脱离地面，必须很好控制车龙头，否则，那遭遇恐怕比触网的鱼还惨，在岸上就被打到网里。过一会儿再跳一次。我觉得很刺激，像在马路上进行没有观众的杂技表演。车轮碾在渔网上的时候，发出凝滞的沙沙声。　　这学生的家紧靠大海。我们抵达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是人，到吃饭时，满满当当六桌人。我想他们家也许是有什么喜事，宴请宾客。这个村子的所有男人都是渔民，村子里所有人家都是三层楼房，样式大体差不多，分上中下三层。底层正中是堂屋，堂屋正中的墙上是一面大镜子，镜子底下是个祭祀时当神龛用的硕大的条形柜子，柜子前面是两张相接的八仙桌。堂屋左侧开有一道单页的后门，可通屋后。堂屋两边是厨房、客厅和杂物问。卧室在二层，=三层基本上空关着，堆放一些渔船上的用品。他们家的房子在渔村里是*大、*漂亮的，原因是这学生的老爸是一个有着二十三年出海经历的船老大。他的渔船即使在闹海荒的那些年，每一次出海打鱼，都不会空船而归。　　我俩的那学生正接受他爸爸的调遣，给客人倒茶、递香烟。他爸爸更是忙得不亦乐乎。那老师在接受学生家长的安排坐定之后，没跟学生的父母谈那学生的情况——这学生成绩一向很好，几乎挑不出毛病——而是跟那学生的亲戚吹牛、玩纸牌。我不会玩纸牌，学生一家老小忙进忙出，我也没插话的机会。一支香烟没抽完，四五个中年男女围到我身边来跟我说话。我说的普通话，男的基本上听得懂，女的大概很少出门，加上我的普通话不是太标准，有的听不懂，男的就扭头用启东话对女人们解释一番。他们跟我交谈内容是问答式的。他们问我家里都有什么人、弟兄几个、都在做什么、家庭情况如何、喜不喜欢启东、想不想永远扎根启东，诸如此类。似乎还问了工资收入以及每个月工资支配情况。我都如实回答。我很早就读过一本书，说见面的时候，一上来就探问人家的家庭成员、工资收入等等，相当于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合礼貌规矩的。如果他们到了我老家，我绝对不会问这些。就是到了现在，遇上我多年未见的老师和朋友，我都不会问他们这些。当时我没多想，只是觉得他们是一群热情的渔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