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士-2：为自由而战

角斗士学校
第二天，他们翻越群山，向着山脚下的坎帕尼亚平原进发。
大片大片的农场慢慢在他们眼前蔓延开来，山脚下的农庄和豪华别墅多如牛毛，这让马库斯惊得合不拢嘴。当年，父亲给马库斯讲述他在意大利的旅行经历时，曾提到过罗马人的富裕生活。这样看来，现在他们的富裕程度不减当年。
眼前的景象，让比索也变得欣喜激动、心跳加速。他举起手中的木棍，指着山下的平原说：“那就是加普亚，我们所有人的家园，伙计们!”
马库斯朝比索比画的方向看去，试图找到他口中的加普亚。但是他只看到平原上坐落着好几个小镇。远处，一座大山矗立在地平面上，伟岸的轮廓影影绰绰。
“那是什么?”马库斯指着远方问道。
“你说那座山吗?那是古老的维苏威火山。意大利境内一部分* 好的葡萄酒就是用长在这座山上的葡萄酿造的。多么雄伟、壮丽的景色啊!小伙子，你会慢慢习惯的。在角斗士学校，你能把这座山的秀美风光欣赏得淋漓尽致。”比索的语气很轻松活泼，这是马库斯**次看到他心情愉快的样子。
突然，比索转过身，向派利尼斯扬了扬眉毛。
雅典人回以微笑，说道：“比索，你今天心情很愉快嘛。”
“那当然了。我马上就要到家了。我可有四个月没见到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了。”
“你有妻子?”
“是的。”比索对着派利尼斯皱起眉头，沉下了脸，“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之前从未见过的一面。仅此而已。”派利尼斯回答道。
听到这儿，比索又像往常一样板起脸呵斥道：“快步跟上!不许偷懒!主人希望我们在天黑前到达学校。快走!”
听到命令，带着脚镣的奴隶们加快了步伐。
波希诺领先他们大约二十步，正悠闲地啃着苹果。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下山，来到了平原上。先前坑坑洼洼的小路变成了开阔平坦的石板路。
这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天气都很好，温暖宜人。可是，临近傍晚时，天空突然云层密布，天气变得异常闷热。奴隶们在比索的催促下，大汗淋漓地向前赶路。夜幕降临后，远处的维苏威火山上空划过一道道闪电。一阵凉风吹过马库斯的发梢和脸颊，他觉得凉爽极了。
沿着通往学校的主干道走了五百多米后，波希诺带着一行人走上了一条两旁种着白杨树的羊肠小道。当他们走到路的尽头的时候，雨水开始滴滴答答地落下，雨丝飘飘洒洒地滋润着大地。
在一片昏暗的夜色中，马库斯看到了前方的角斗士学校。
这是一所由一座座房子、围栏和训练场地组成的学校，四周被三米多高的石灰墙围得密不透风。紧挨着围墙外侧的，是一个椭圆形竞技场，约有三十米宽，通过一条廊道与学校相连。竞技场后面是一些马厩和巨大的铁笼。马库斯看到距离自己* 近的那只铁笼里装着一只凶恶的灰狼，它龇着尖牙一刻不停地在笼里来回走动着。不远处是一座带后花园的大别墅，马库斯猜测那儿就是波希诺的住处。围墙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座坚固的高塔，护卫们站在塔顶监视着学校里的风吹草动。
波希诺带着一行人走下山谷，来到学校的正门口。厚重的木制大门外设置了坚固的栅栏。那门是拱形的，非常宽，足够一辆大型马车通过。
看见波希诺来了，门房里走出来六个护卫。他们个个都头戴钢盔、身披铠甲，肩上佩戴着一把剑鞘。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波希诺的士兵。显然，波希诺的角斗士学校戒备森严。
马库斯心想，与其称之为培训学校，倒不如称之为监狱。
几个护卫抬起沉重的木栅栏，推进门房的槽中，打开了大门。然后他们一字排开，向迈入大门的主人鞠躬致敬。* 后一个奴隶一走进大门，木栅栏就被拉出来推回了原处。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大门关上了。
走进学校，马库斯环视四周，发现主路两旁都是不高的楼房。
突然，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香气是从主路一侧传来的，透过敞开的房门，马库斯看见几个奴隶正围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忙碌着，他们切好蔬菜和肉，然后都倒入锅中⋯⋯
路的另一侧是仓库区，仓库四周围着结实的铁栅栏。其中一间仓库里的架子和木桩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剑、矛、三叉戟、匕首、斧头、狼牙棒等。墙上还挂着这些武器的木制模型。
看着眼前如此多的致命武器，马库斯不禁陷入沉思。他想象着这些武器可能给自己的血肉之躯带来的伤害，心中无比恐惧。
隔壁仓库的架子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式盔甲：头盔、盾牌、护臂、护胫和胸甲等。
波希诺带着他们走出了楼房区，来到一个露天的训练场。训练场的地面铺着沙粒，但早已被踩得平整、结实了。
波希诺骑着马来到奴隶们面前。他们慢慢停下脚步，站成一排，接受波希诺的检阅。此时天空中下起了大雨。不一会儿，马库斯和其他人就被淋得湿透了。但他们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站在那儿，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波希诺笔直地坐在马鞍上。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淹没在雨水的拍打声中，他深吸了一口气，高声说道：“这里是你们的新家。”他挥了挥手臂，“同时，从现在起，这里也是你们唯 一的家。你们的家乡，只能留在记忆里。努力忘记过去的生活，能让你们在这儿过得更容易些。对你们而言，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死去。你们此时唯 一要做的就是学习如何格斗和生存。如果你们掌握了这些技巧，就能活很多年，甚至有一天，你们当中的某些人能重获自由。但是，我并不想让你们误以为自己就是这些幸运儿之一。你们不是!迈入学校大门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在竞技场上，小部分人甚至在训练时就会死去。面对你们的将是艰难、残酷的生活。你们会被逼得筋疲力尽。你们要学习如何忍受疼痛，如何用一流的勇士所具备的技巧去格斗。毫无疑问，这种训练将是一个持久而艰难的过程。如果你们有幸在训练期间生存下来并且掌握技巧，那么你们就能像真正的男人一样去格斗或者牺牲。如果你们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就只能死在这片沙土上。或者，就算你们能幸运地死里逃生，也会变成可怜兮兮的残疾人，被卖给新的主人，然后过着活死人般的日子。”
波希诺停了一会儿，让奴隶们好好消化他刚才的那番话，然后继续用严厉的口吻说道：“在这里生活要遵守严格的规章制度。如果你们违反了这些规章制度，后果自负。哪怕是犯了很小的错误，你们也会被狠狠地鞭打。如果你们胆敢冒犯任何一个训练师，或者试图逃跑，或者暗算我以及其他训练师，那么你们就会被其他学徒殴打致死。只要顺从我并努力工作，你们就会时不时得到奖赏。尽你们所能去学习，并好好利用学到的知识，* 终你们会得到回报，比如名望、荣耀和财富，这些是你们拥有人身自由时绝不可能获得的。晚上好好想想我的话，明天一早你们的训练就开始了!”
听了波希诺的话，马库斯颤抖起来。他想暂时只能这样了，想要逃出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波希诺转向比索，点头示意道：“解开铁链。带他们去房间。给每个人分发食物和新的外衣。”
“是的，主人。”比索一边向波希诺鞠躬点头，一边回答道。
波希诺打了一下他的马，向门房骑去。
比索走到一字排开的奴隶面前，从背袋中掏出一把铁锤。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马库斯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站在队尾的比索。天空中* 后一抹霞光已经褪去，只剩下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随风飘移的云层，稀稀疏疏地洒落下来。监视塔上和其他房子周围，奴隶们正忙着点燃火把和火盆，为夜间的学校提供照明。
马库斯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他站在雨中听着比索挨个敲开奴隶的项圈时发出的尖锐响声。每一个被解开项圈的奴隶都用手揉搓着脖子和肩膀，沉重的铁项圈早已把这两个地方压得酸痛不已。* 后，比索打开派利尼斯的项圈，来到马库斯面前。
“把你的头转向一边。”比索命令道。
马库斯照做了。比索一把抓住他的项圈，在昏暗中摸索着铁栓头，这让马库斯有些害怕。比索举起锤子，对准目标敲了下去。**响敲击声近在耳边，马库斯觉得这一下仿佛是在脑袋里敲响的。他的头和肩膀情不自禁地向一侧猛地一躲。
“站稳了!”比索皱起眉头，猛地拉住项圈，把马库斯拽回原地。
“嗷—”
“闭嘴，臭小子。”
马库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比索再次摸索着找到铁栓头准备敲击。这一次马库斯期待着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击打声。他仍然有点害怕，但是身体和头部都纹丝不动。终于，比索成功地把铁栓敲了出来。
“好了。”比索一手拿着铁锤，一手拿着项圈，往后退了几步。
马库斯已经习惯了铁项圈的重量，现在终于去掉了，这如释重负的感觉令他非常欣喜。他伸出手轻轻地揉搓着被铁项圈压过的皮肤。
“谢谢。”马库斯轻声说道。
比索似乎没有听到，他一边捡起所有铁项圈和铁链，一边对站在雨中的马库斯和其他人说：“好了，都跟我来!”他转身横穿训练场地，向两幢又宽又矮的楼房走去。
近一点的那幢是两幢中较大的，楼前搭着带柱子的遮阳蓬。一排房门间隔有序地敞开着。几个健壮的男人围拢在桌边喝着一壶葡萄酒。
当马库斯等新人经过他们身旁时，其中一人举起酒杯向比索问道：“新来的?”
比索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径直向里面走去。
那个男人继续说道：“他们终将因被我们击败而死!”
听到这儿，和他同桌饮酒的那些人哈哈大笑起来。
马库斯经过他们身边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些人。他们身材健硕、肌肉发达。一些人脸上带着青灰色的伤疤，其中一个的手臂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马库斯意识到他们一定是角斗士，是罗马的格斗精英。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马库斯!”比索呵斥道，“臭小子，不要磨磨蹭蹭，否则我会罚你在外面淋一整晚的雨。”
马库斯急忙跟上队伍。他们走过几间点着煤油灯的屋子，马库斯瞥见屋内设施简洁，却不失舒适。
“看来我们的生活还不至于那么艰苦，”弗雷斯轻声对派利尼斯说道，“我原以为角斗士的生活会非常艰苦。”
“我也是。”他的雅典伙伴心存疑虑地回答道。
比索无意中听到了这段简短的对话，略带不悦地笑着说：“那些房间是给完成训练的角斗士们准备的。他们已经赢得了特权。你们的房间在* 里面，和其他受训者一起。这边走，快点!”
比索带着马库斯一行，走过这些房间来到第二幢楼。
与**幢楼相比，这幢楼要简陋许多。楼前没有带柱子的遮阳蓬，从外面看整幢楼都没有独立的小门，只有几扇窗户而已。楼的尽头有一扇大门，由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卫把守着，就像学校大门的护卫一样威严。门边竖着一排排木桩，木桩上挂着铁链和脚镣。比索卸下手中沉甸甸的铁链和项圈，对其中一名护卫点点头，说：“开门。再拿点食物来。”
护卫点点头，朝小窗子里扫了一眼，然后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起来。他推开一条刚好能容一人进出的门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依次走进大楼，然后关上了门。大楼里面是一道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小隔间。走廊两端各有一个高悬的火把。光线虽然昏暗，马库斯却能清楚地看到小隔间里没有床铺和寝具，只有稻草。位于小隔间之间的过道上放着一大桶水，还有一个有六个蹲坑的厕所，蹲坑下的排水沟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墙外。几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小隔间的栅栏边审视着这几个新来的人。
比索指着门边空着的两个小隔间说道：“三个色雷斯人去**个隔间。斯巴达人、两个雅典人和小男孩去第二个。”接着，他指着大水桶和厕所说，“你们的生活必需品都在这儿，一天吃两顿饭。这儿就是你们的家，直到你们通过基本的体能和武器训练。在明天训练开始之前，你们* 好多睡会儿觉。”
说完，他转身去敲门。护卫打开门，把两个粗布袋递给比索。
“你们的晚饭!”比索笑着把其中一袋扔给色雷斯人，另一袋扔给弗雷斯。弗雷斯没接住，派利尼斯弯腰捡起了袋子。
“晚安，伙计们。”说完，比索走了出去。身后的门随之关上，并且上了锁。
马库斯跟着他的同伴们朝比索示意的那个隔间走去，他看见住在其他隔间里的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人既没有欢迎这批新人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视他们为同伴的迹象，只有压抑而持久的沉默和空洞的表情。
雨水拍打着屋顶的瓦片，透过每一处缝隙渗透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奴隶们的身上，节奏稳定而悲伤。
走进属于他们的隔间里，马库斯和其他几个人瘫倒在稻草上。派利尼斯打开布袋，伸手进去，找到几块馊了的面包，这些面包又硬又让人倒胃口。他把面包分给大家。马库斯拿着面包缩到了角落里，慢慢地咀嚼着。他的牙齿和整个身体都因湿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马库斯发誓，他一定要离开这儿。他一定要找到方法逃离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继续前往罗马寻找庞培将军。否则就来不及救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