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男孩的梦想之书 格郎朗河的少年

　　《格朗朗河的少年/勇敢男孩的梦想之书》：　　**章初入孤儿院“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个瘸腿的老头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阿山不开口。　　眼前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老头，就是孤儿院的院长，大家不叫他院长，叫他糍粑阿爷。过年才能吃到的糍粑软软的，黏黏的，糍粑阿爷说出来的话轻声慢气，也像糍粑一样软和。　　糍粑阿爷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阿山，那双眼睛里总是汪着些水，让人觉着马上就要流出些眼泪来。这双眼睛在可怜阿山，还可怜很多很多的事情，可到头来，会让人觉着老头自己很可怜。　　阿山不知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是因为，这双眼睛和阿爸的有点像，这叫阿山心里一阵胀疼，他怕想起阿爸，怕想起那座桥……“你的眼睛好亮，黑幽幽的。”糍粑阿爷用软乎乎的手托起阿山的脸说。　　谁都会这么说阿山。全身上下，阿山就这双眼睛长得惹人注意。阿山听得出，糍粑阿爷这话没恶意，和阿妈夸他眼睛好看一样，不像刚才送他来的那个叫尼戛的老头，说阿山的眼睛贼亮，对阿山充满了防范和不信任。　　阿山对尼戛才不信任呢。　　在县民政科，阿山觉得自己像一件东西一样，被交给了那个叫尼戛的老头。　　“就是他。”民政科的人把阿山带到尼戛的马车前，一指阿山，对尼戛说。　　阿山还以为，尼戛就是孤儿院的人呢。一路上，尼戛问阿山：“你阿爸怎么死的？”“……”“你阿妈怎么死的？”“……”“你想装憨？不说我也知道，你阿妈偷运大烟被打死了对吧？你阿爸其实没死，骗了人家的一驮货跑去了缅甸对吧？那货一卖出去，你阿爸可是发了大财。人活世上，还就是要会骗……一你这娃娃怎么不开口？哑巴了？嘴巴还挺严实，看你那双眼睛贼亮，也是个不老实的货……”阿山把嘴巴绷得紧紧的，想关住满肚子的火气。　　如果整天要被人这么盘问着，轻视着，那么，还不如回到大山深处那个家——那间没人住了的竹房子里。　　我能养活自己。阿山这么想，我砍柴，我割草，我种苞谷，可是我不会用竹筒背水，那是女人干的活，我不会织布，我不会让火塘里的火总不熄灭……更不要说，阿爸阿妈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要不，阿山怎么就这么无可奈何，随便这个尼戛把他拉到什么地方？得记住这些路啊！阿山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这条弯弯的山路，县城那一小片房子离他一点一点远了，远了。阿山的家离县城还很远，那时候往县城赶去看阿妈，翻了好几座山，走了一天半。　　也许有一天，阿山还得顺着这些路，找回自己的家。　　这么一想，阿山一阵紧张，眼睛也就睁得更大了。　　尼戛的马车往山上走。这座山不高，树也不密，路上经过了一个叫邦美的寨子。在寨子里，尼戛停住了马车。　　从邦美寨子的竹房子里，走出几个汉子婆娘，围住了尼戛的马车。　　“尼戛，用酒换来一个儿子？”·一个汉子拍了拍阿山，手很重，拍得阿山直摇晃。　　“换？白给都不要！”尼戛鄙夷地撇撇嘴。　　“不要？你要不起！年轻时候拿不着个婆娘，这辈子就绝了根了！”一个阿婶嘴巴好厉害。　　“你……”尼戛的脸上好不自在。　　汉子婆娘们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娃娃哪家的？”那阿婶问。　　“送孤儿院的，让我顺路带去。”尼戛又撇撇嘴。　　笑声弱了，那汉子又拍了拍阿山，手放得轻了。　　“造孽！”那阿婶摸了摸阿山的头，然后又对尼戛说：“我说你有不起这么好的儿子，你没积这份德！”“尼戛，听说你和人家生过个儿子？”“尼戛，你也不怕断子绝孙……”“你挣这些钱留给谁呀……”汊予婆娘们又围着尼戛取笑起来。　　“你们喝了几两？酒瓶里还有剩酒？喝多了？”尼戛有些生气了。　　“要有酒喝还找你。”声音小了。　　“换多少？”尼戛拿起架子来。　　“少要点行不行？”阿婶陪了小心。　　“不行，三十包苞谷换一斤酒，少一包也不换。　　你们地里的苞谷我看过了，长得不是很大，我还吃亏了呢，愿换，拿酒瓶来找我。”尼戛赶着马车走了，身后传来一片嘟哝。　　阿山知道，这些阿叔阿婶会去找尼戛换酒的，因为他们和阿爸阿妈一样爱喝酒。他也懂得，尼戛这叫买青。苞谷还长在地里没熟透，可想买酒的人没钱没粮了，便拿了地里的苞谷作抵押。这时候买青，价抬不起，尼戛占了很大的便宜。　　尼戛心真狠，所以这辈子才没有儿子，尼戛是个专门做苞谷酒的。阿山知道了尼戛不是孤儿院的人，心里轻松了些。　　眼前这个糍粑阿爷，可和尼戛完全不一样。他既不盘问阿山阿爸阿妈的死，也不责怪阿山为什么一直不开口。他只是看着阿山，仿佛看得见阿山的心思，然后顺着阿山的心思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好好看看，多望望，左右团转，都望得眼熟了，就住得惯了……”阿山的头向左向右，看得很仔细。　　这是个长方形的院子，正对着大门有一溜七八间平房，一左一右各有几间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