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

《一片叶子》：　　唉，一觉醒来，错过了今年立春节点——2013年2月4日0时13分25秒。赶紧起床，从今日开始，以立春打头，就着茶味，我且要抡圆了过一遍二十四节气的年头岁尾。　　茶柜里放满了各色茶品，伏坐于前，就着暖灯，细细慢慢地收拾茶藏——不好意思，心中实在压不住如守财奴半夜打开百宝箱般的窃喜。　　我品茶，多年来一直是有年度主题的：2007年，雅安藏茶；2008年，西湖龙井；2009年，开化龙顶；2010年，罗洋曲毫；2011年，普洱；2012年，苏博红……当然，就如音乐的主旋律要配上副旋律，就如文学的发展总目标要配上百花齐放，就如一把茶壶怎么着也得配上几只茶杯，主题茶之外，我也顺便喝一些别种品相之茶。因此，我的茶柜里少不得各色品种储藏，以备不时之需。　　近年来，茶界的口号是：“全国山河一片红。”走到哪儿都在制红茶，我也就沾光了。茶柜里现成放着滇红，是杭州水源合的晓荷馆主送我的，我曾间歇地喝了整整一年；苏博红来自我的同事苏祝成教授，他创制什么茶都好喝，而这一款新茶我们干脆让它姓了苏；龙井红乃是我的一位山中茶农朋友制作，那木盒子上刻着一个人物头像，像是著《聊斋志异》的蒲松龄；我还藏有带着松烟气的正山小种，您想都想不到我是从哪里带回的——它竟然是从美国波士顿茶叶党船博物馆的茶室里买的。参观完那个极具特色的船形博物馆后，以18世纪裙装为工作服的女服务生，手拿一只绣花绷子，一边飞针走线，一边热情地与我交流。我告诉她，她推荐给我们的红茶有一种松烟气，应该是来自遥远的中国南方；我还告诉她，1773年底，她的祖先倾倒在波士顿海港的三百四十二箱茶叶，全都来自中国的南方。她惊讶得张大了嘴。　　除了红茶，我这里还有黄茶，不过只有一个品种：莫干黄芽。这是隔年的陈茶了，之所以保留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舍不得喝。我记得那是个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的下午，湖州市德清县组织有关莫干黄芽的茶业研讨会，我上了莫干山，见到了久违的莫干黄芽。话说那“莫干黄芽”四个字还是茶界泰斗庄晚芳先生题的。20世纪50年代，他曾在莫干山从一个农妇手中买得十元钱一斤的芽茶，品饮后赋诗一首：“塔山古产今何在，卖者何来实未明。”见过黄茶的人真是不多，但那真是名贵的好茶。有人说，《红楼梦》中的史太君当年喝的“老君眉”来自湖南，今天的君山银针，那就是黄茶。　　青茶是万万不能没有的，它就是我们常说的乌龙茶啊。我这里有大红袍、铁观音、凤凰单枞、冻顶乌龙，还有前年从台湾带回的文山包种，还没有开封呢。台湾的乌龙茶实在是好喝，那种内在的香韵、带有韧劲的张力无以言表。这让我奇怪地联想到了台湾男性说话的腔调，无论是电视上看到的马英九，还是接待我们的台湾朋友，无论知识分子、政府要员，或者僧人释尼，言谈举止中都有一股仿佛被乌龙茶滋润过的劲儿，带点中性气质，却又非常美好，是和酒劲儿完全不一样的。　　绿茶，那更不用说了，江浙人谁不爱喝绿茶！作为杭州人，龙井就在家门口，龙井茶又是国礼，但这些年我反倒是喝得少了。如今，常喝我的少年邻居、茶农赵建文从千岛湖寄来的老虎湾原生态茶。赵建文乃当年的浙江农业大学茶学系1977级学生，他的故事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现在，他修成正果，围着一岛的茶树果树，成为了岛上“神仙”。　　我也喝我公公自炒的山茶。那来自我婆家桐庐合村麻境山中的不知名的野茶，就着山泉喝，想评价几句它的好，却无从说起，只在心底吟诵刘禹锡的《西山兰若试茶歌》：“斯须炒成满室香，便酌砌下金沙水……” 黑茶中的普洱熟茶，我本来喝得并不多，但那一罐小包装的普洱茶我却一直放在案头，断断续续地喝了一年。那是前些年，我的学生黄溪鸿去云南，代我专访了王甸先生，王甸先生送我此茶，托小黄小心翼翼带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