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说话/中国专业作家散文典藏文库》：　　老先进不负众望，那头母猪也很争气，不到三个月，就生下一窝白白胖胖的猪崽儿。望着齐刷刷十二头欢蹦乱跳的希望，人们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啦！令人没想到的是，猪崽儿们尚未学会食人间烟火，就接二连三地不翼而飞。现场勘查，既无被害者的血迹，亦无作案者的足迹，气得老先进哇哇乱叫，决定来个“蹲坑守候”，不逮住那只贼手誓不罢休。　　**夜，万籁俱静。第二夜，鸦雀无声。　　第三夜，月亮刚刚爬上树梢，老先进就发现一条似狗非狗的影子，很敏捷地越过丈余高的圈墙，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又以同样敏捷的动作蹿了出去，嘴里叼着一只猪崽儿。　　老先进是山民的儿子，参加工作前与野兽打过不少交道。他一眼便认出那条影子是狼，并根据它叼走猎物而不是就地解决判断，附近定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后代。于是，他一声不响地尾随其后，直到把狼送到目的地才打道回府。　　次日，我和小钢都休班。老先进说：“咱们的猪崽儿是让狼叼去的，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抄狼家？”我和小钢都是“红小兵”出身，在校时曾跟着师兄师姐们随帮唱影地抄过“走资派”的家、“狗特务”的家、“反革命”的家，就是没有抄过狼的家，便每人扛了一把铁锹饶有兴趣地同他去了。　　狼的家距离我们队十余华里远，隐藏在一座又高又大的古墓里。古墓周围芳草萋萋，树影斑驳，风景极好。老先进示意我俩躲在一棵一搂多粗的大树后，举起铁锹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他自己悄悄爬上古墓，像潜入敌人阵地的英雄般进行火线侦察。不大会功夫，老先进喊一声：“大狼没在家，咱们快动手吧！”。　　仅挖了五六锹土，狼的家就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了。狼的家很简陋：墙，是四块腐朽的棺木；床，是一堆阴森的白骨。白骨之上横七竖八着或软或硬的杂草，杂草里面蠕动着四只毛茸茸的小生命。那四只小生命还不知什么叫作“恐惧”和“仇恨”，都不约而同地用友好和好奇的目光望着我们。由此可见，性本善者绝不仅仅是“人之初”，其中也包括以“凶残”著称的狼。　　我们问老先进怎么办？是砍死还是烧死？老先进忙摆摆手：“你们可千万不能胡来，那样做大狼会因痛苦和绝望而疯狂起来，甚至纠集起整个家族对我们进行残酷报复。”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狼窝里捧出一只幼狼，“快走吧，一会儿大狼回来就麻烦了。”我们问他为啥不连锅端？老先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连锅端，下一步棋就不好走了！”回来的路上，老先进一扫昔日挂在脸上的阴霾，兴致勃勃地说：“狼这东西*凶恶也*善良，*无情也*有情。我们老家有个女孩上山采蘑菇迷了路，被一只孤寡的母狼收养了一年多。当小女孩的父亲将她找回来的时候，那只母狼竞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以后一连几年，都隔三岔五地跑到村头来看看女孩。”我和小钢都说老先进是胡编乱造，并搬出东郭先生口袋里的狼反驳他。其实，当时我们真正关心的不是那个故事的真假，而是他怀里抱着的这只幼狼如何处置。老先进说：“做狼质嘛，当然要好好养着了。等大狼找上门来，还要拿它当条件进行谈判呢！”“与狼谈判？”我俩都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不是对牛弹琴吗！”老先进嘿嘿一笑：“晚上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晚九点刚过，老先进就一手拎着从矿保卫组借来的猎枪，一手抱着幼狼率先登上了猪圈。随后，也将我和小钢拉了上去。　　我们不知这出戏怎样开场怎样收场，更不知是喜剧还是悲剧，都怀着焦急而又忐忑的心情静静地等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