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全阅读:童年

　　《童年》：　　“起初，大家怕他不怀好意，可没过多久，他们就主动把洗马的工作交给这个红头发、高鼻梁、厚嘴唇的小伙子了。　　“‘米朗，帮我洗马！’每当人们这样一叫，他就微微一笑，低头尾随而去。　　“这家伙对马了如指掌，不仅管马是一把好手，还会给马治病。　　“后来，他成了尼日尼的马医。但没过多久就精神失常，被活活打死了。　　“第二年春，军官也病倒了。春神尼古拉祭日当天，他坐在窗口，心情抑郁，似乎想着什么心事。他不知不觉把头探出了窗户，就那么死了！　　“我背地里大哭一场，他对我的那份好，是金钱买不到的。　　“唉，小乖乖，那时的生活太艰难了。你没有遭受那种罪，是别人替你承担了啊……　　天色已晚，屋子已经黑得看不清人。　　黑暗中的外祖父，好像突然变大了。他的绿眼睛猫一样的闪着光，讲述自己的经历时，语速很快，声音也是激越昂扬的，一改往常小心谨慎、思前想后的模样。　　我不喜欢他讲自己经历时的模样，因而也不喜欢他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特别不想记住他讲的事情，但记忆很奇怪，刻意为我留下了那些事。　　他所经历的，不属于故事，也不属于童话。只是一些旧事，他旧事重提，不喜欢被打断，不喜欢别人置疑。　　但我硬是要打断他：“哎，那您说是法国人好，还是俄国人好？”　　“这谁清楚啊！我又没见过法国人在家乡是怎样过日子的！”　　“俄国人呢？俄国人好吗？”　　“好人有，坏人也有。　　“或许，农奴时代好得多，那时人都被绳子捆着。现在松绑了，自由了，可人穷得叮当响，面包没有，盐也没有。　　“地主老爷们都不大喜欢施舍，他们都精着呢！当然，也有蠢货，你胡乱往他们口袋似的脑袋里装点东西，他们就照单全收。”　　“俄国人力气大吗？”　　“有劲儿的大力士不少，但光有劲儿没用，难不成你的力气能比马大？有劲儿还得身手敏捷！”　　“法国人怎么还不打过来？”　　“那事儿归皇帝管，我们可管不着。”　　“拿破仑是谁啊？他要干嘛？”　　“一个野心家。他想征服世界，让普天下变成一个模样。人人平等，大家过同样的生活，没有老爷太太、仆人伙计的等级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各人的名字。当然，信仰在他那里也被统一了。　　“这自然是瞎扯淡！咱们打个比方说，海里的龙虾可能长得相似，区别不大。可鱼就不同了，不说脾气秉性千变万化，就是相处起来也有根本合不来的，你看鲟鱼和鲶鱼、鲟鱼和青鱼就是例子。　　“俄国也出现过有拿破仑这种想法的政客，比如拉辛·斯捷潘、提摩菲耶夫、什布加奇、叶米里扬、伊万诺夫，等等。”　　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我看，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弄得我很不舒服。　　他从不跟我谈我的父母双亲。　　我们谈话时，外祖母经常进进出出。她坐在一边儿，很长时间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隐身人。　　但偶尔，她会轻轻插上一句：“老头子，你还记得咱们去莫罗姆朝拜吗？那次，多好啊！我想不起那是哪年的事儿了……　　外祖父仔细想了想，告诉她，“是大霍乱那年之前，我记得那年在丛林里围捕奥兰涅兹人。”　　“对，对，是那年！”　　“我确定是。”　　“奥兰涅兹人为什么逃到丛林里？他们干了什么？”我问。　　“他们是普通百姓，从家乡的工厂逃了出来。”外祖父不耐烦地回答，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围捕他们呀？”“类似你们小孩儿玩儿的躲猫猫，有人跑着藏起来，有人逮。逮到了，就用鞭子抽，棍子揍。打得鼻青脸肿，再在额头烙上印作标记。”　　“为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这不是该咱们知道的事儿。”　　“老头子，你还记得那次，大火之后……外祖母岔开话题。　　“哪次大火？”外祖父认真地问。　　他们开始忆往昔，忽略了我的存在。　　他们声音低低的，细数过去经历的一切，像唱歌一样，只不过歌词都是伤感的，患病、暴毙、失火、殴斗、乞讨、大老爷……　　“你全看见了啊？”外祖父唠叨。　　“我都牢牢记着呢！　　“你还记得那个春天吗？我刚生完瓦莉娅那年……　　“嗯，1848年，那年俄军进攻匈牙利，圣诞节次日，教父吉宏被拉去当壮丁，上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