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名著典藏·全译本:母亲(精装)

《母亲（全译本）/世界文学名著典藏》：　　日复一日，工厂汽笛的吼叫在油烟污浊的空气中震颤着，回荡在工人小区的上空。睡眼蒙陇、脸色阴郁的工人们像一只只受惊吓的蟑螂，疲惫不堪地从窄小的灰色棚屋跑到街上。在阴冷的迷雾中，他们沿着土路向高大的石砌厂房走去。几十个油腻的路灯照射着泥泞的土路，石砌的厂房冷冷地等待着他们，脚下的泥浆噼啪作响。没有睡醒的嘶哑的骂咧声此起彼伏，粗鲁的怒骂声在空中肆虐。工厂机器笨重的轰鸣和蒸汽的吼叫迎接着工人。又高又黑的烟囱像一根根粗笨的棍棒阴沉而冷漠地矗立在工人小区的上空。　　傍晚，残阳如血。家家户户的玻璃窗映射着惨淡的红光。工人们像是无用的炉渣被石砌的厂房抛出工厂。工人们重又走上回家的土路，他们满脸黑烟，浑身黏糊糊的，饿得张嘴露齿。现在，他们边说边笑，甚至有点兴奋，因为一天的苦役结束了，晚饭在家里正等候着他们。　　工人们被工厂奴役了一整天，机器从工人身上榨尽了能榨取的力量。工人的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了，他们又向自己的坟墓走近了一步。但是，他们现在只看到眼前的安逸和酒铺的刺激，并为此感到心满意足。　　一到节假日，他们就一直睡到上午十点钟才起床。那些古板传统的已婚男人们会穿上自己较为体面的衣服上教堂做礼拜，一路上他们会斥责年轻人对教堂的漠不关心。从教堂回家，吃了馅饼后又躺下睡觉，一直睡到傍晚。　　长年累月的辛苦损坏了人们的食欲，他们只能靠狂饮烈酒，用伏特加来刺激自己的食欲。　　夜晚，他们懒散地在街上闲逛。如果谁有一双雨靴，就是天晴，他也会穿上雨靴；如果准有一把雨伞，就是不下雨，他也一定拿着雨伞上街。　　他们碰到，谈的总是工厂的事，说机器，骂工头，他们说的想的都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在乏味的生活和单调的日子里，思想也是一样枯燥。回到家里，他们就和老婆吵架，常常殴打老婆。年轻人不是去酒铺就是在谁家聚会。他们拉起手风琴，唱着淫曲小调，满嘴下流粗话，不停地唱歌、跳舞。疲惫的人很容易醉酒，喝醉之后，满腔的无名怒火就要喷发一只要一有机会，就发泄怒火。为一点小事，他们就会像凶暴的野兽一样撕打起来，不打到头破血流决不罢手。有时会致人残废，甚至死亡。　　在他们的彼此相处中，更多的是时时爆发出来的敌意和仇恨。这种仇恨的情绪就像他们不能恢复的、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样，是那样根深蒂固，极难消除。这些年轻人与生俱来的这种灵魂的恶疾是父辈们遗传的。它像不可摆脱的黑影在他们的人生中催生种种不可思议的令人厌恶的残忍行为，直到将他们送进坟墓。　　休息的日子，年轻人常常深夜才回家，衣服被撕破，满身的泥浆和尘土，脸上也挂彩了。他们或是兴高采烈吹嘘自己在殴斗中的战绩，或是屈辱流泪愤愤不平，或是酩酊大醉，或是垂头丧气。总之，都是一副可悲的讨厌相。有时，他们是被父母带回家的。父母是在街角或酒铺找到烂醉的儿子，然后破口大骂，举拳狠揍儿子那被伏特加灌瘫的身体，接着把儿子服侍到床上睡觉，为了明天清晨，当工厂汽笛的怒吼像黑色洪流在空中肆虐时，叫醒儿子去上工。　　父辈们打骂儿子很厉害，但是在他们看来，儿子的酗酒和斗殴是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他们年轻时也同样酗酒、斗殴，他们的父母也同样打他们。生活永远都是这样：年复一年，像一条混浊的河流，平静、缓慢地不知流向何方。成年累月集成的习惯束缚着人们的生活，日复一日，一成不变，谁都没想过要改变这种生活。　　偶尔，也有一些外乡人来到工人住的小区。开始只因为他们是外乡人而引起人们的关注。外乡人讲述他们在异乡的工作和生活让大伙有点兴趣，然后，这种新鲜感也慢慢消退了，这些外乡人也变得没什么新奇了。这些外乡人的故事说明，工人们的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说什么都一样。　　有时，有些外乡人会说一点工人小区的人们从未听过的事情。对此，大伙也不和外乡人争辩，只是对他们的奇谈怪论心存疑惑。外乡人的这些奇谈怪论会引起一些人的愤懑、一些人的忧虑和另一些人对未来的焦虑。为了驱赶这种大伙并不需要而又困扰他们的不安，大伙开始喝更多的酒来麻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