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和樱子

那天是陶潜*后一次去见唐教授，他们俩在中文系办公室里，从傍晚聊至深夜。
　　唐教授对陶潜说："从今天起，你离开学校，去行万里路。社会远比预料的复杂，江湖远比想象的险恶，但是不要怕，我知道你不会是个平庸的人。我读书应该已经破了万卷，也见识过大善大恶之人，如今生命已到不惑，我毕生所学与所见，都让我无比笃信四个字--现在，我要你记住这四个字，并且发自内心地相信它，它就一定能够帮助到你。"
　　深夜，在宿舍里，我急切地追问着陶潜："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啊？"
　　陶潜默默地说："功不唐捐。"

　　陶潜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大学时代，没拿到文凭，听说家里还给对方赔了不少医药费。
　　我和樱子当时都很担心，也替他忧虑。这样一个终日泡在书本里，神神叨叨的怪咖，一个不小心掉进了社会的大染缸，他会被染成什么样子？他又该何去何从？
　　两年后，在澳门豪奢巨大的威尼斯人酒店，樱子不会想到，她匆匆一瞥，就瞧见西装革履的陶潜跟着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她面前匆匆走过。她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更不知道陶潜跟着他们在干什么，可她分明能感觉到，那伙人的派头，就好像急着要去拯救世界。

　　说回当年，终极答辩。
　　*后一个同学下去后，唐教授走上讲台。
　　"同学们，这是我*后一次站在这里对你们讲话。作为一名老师，假如我没能教给你们多少学问，起码我要教给你们怎样做人。我只*后叮嘱你们三点，切记，不用记笔记，用心记。一，如果你想要成功，就别相信运气，成功的人靠的永远都不是运气；二，做一个善良的人，永远别心怀恶意，即使人善被人欺，也不要改变自己；三，不管你是谁，一生都注定苦大于乐，早点接受这个事实，可以活得更好。*后，我不祝你们富有，我祝你们自由。"
　　唐教授说完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们为他鼓了很久的掌。

　　再后来，我们就毕业了。
　　毕业大酒那天，我叫了陶潜，但他不肯来。
　　据说平素滴酒不沾的唐教授，每年只有在送走毕业生的这个晚上，会喝得酩酊大醉。
　　大家都醉了，大家都哭了。
　　这个年代从来不是*好，从来也不是*坏，它只是太过炫目，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多数时候我们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被推着向前，不走都不行，毕业之后，两脚踩社会，纵然心中无底，也要硬着头皮。
　　醉醺醺的唐教授拉过我来，问："陶潜呢？"
　　我说："他没来。"
　　唐教授含混不清地说着："坚持，死撑。告诉他，别害怕。"
　　好吧。
　　青春到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