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松听风:小说散文诗歌

　　《五松听风》：　　接到老四的电话是在凌晨，我睡眼惺忪，没说什么。这些天我在写一篇关于猫的小说，担心自己一张嘴会有模仿猫叫的嫌疑。据说，有些作家为写麻风病人会去麻风村住上几天，为写老鼠会观察老鼠眼里米粒大的眼屎。我也是作家，也有这种毛病。　　这个毛病应该是1988年师范生活的后遗症。我还记得那个傍晚，我蹲在教学楼前的水泥花坛上，拣着好看的女生使劲看，忽地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个披肩长发的女生。我愣了愣，长发女生走近我，瞧着我的脸咯咯笑了。我满头雾水，被那笑声挠得心里痒痒的。长发女生说：今天学校文学社开会，你跟我一道去！我抓抓后脑勺：可我不是社员啊。女生扬扬长发：你现在就被录取了！那时我还没摆脱新生的畏葸，而且只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对文学还没有足够的信心，有些犹豫。快点儿！长发女生有些不耐烦。我只好随她而去，从此落下了毛病。多年后，我有时挺想念那个长发女生，她是我的师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果果。　　我现在的职业是记者，常蜗在家里用电脑敲打小说。我的小说写的都是非虚构，可老四却总指责我的小说不真实，说时一脸义愤填膺，就像我是个骗子。　　这不，老四打完电话就来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把大盖帽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用他惯有的警察口吻说话了：　　——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全是胡编乱造，如果说谎要交税的话，你穷得都没裤子穿了！你那些狗屁小说满纸臆想和诽谤，如果能作为呈堂证供的话，我早就把你抓进局子里去了！　　我细心地看了看他的腰部，没有发现锃亮的手铐，便不屑地摊摊手：你是在妒忌我是个作家！　　——我妒忌你？你没听过人民菜市场那个猪肉贩子骂人的经典台词吗？……你是作家！你妈是作家！你一家人都是作家……当然我个人认为作家的身份还是合法的，不能混同于歌厅小姐。　　我生气了，梗着脖子：我的小说，你根本读不懂！　　——算啦！我还不晓得你那点破事儿？就说你的小说《第五季》吧，不就是在仿造当年师范生活吗？　　我有些发慌：你……你是怎么晓得的？　　——我一眼就瞧出来了！比方说，小说中那个戴鸭舌帽的电工，其实就是我们的现代汉语老师，他让你考试不及格，你就在小说中居心叵测推测……　　我辩解：你别对号入座……再说戴鸭舌帽的老师退休后的确自杀了！　　——这是事实，那个案子是我经手的……你知道他的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吗？是在师范学校门前的河里，你应该知道那条河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那条河是从小城老街流来的，但不知流往何处。　　——说起来有些不符合逻辑，他人都浮起来了，可鸭舌帽还紧紧扣在头上，那让他体面多了。　　我笑笑，那个老师是个秃顶。　　——关于他的死亡，我们认定是自杀，据调查，他生前患有严重的幻想症……我们发现他在日记里反复回忆一个梦……梦见自己沿着天梯从天上下来，可再想回天上时，不知谁斩断了天梯……当然关于他的自杀，只是推理。　　我没说话，以沉默表示不赞同。　　——他的日记里还记着一件让他终生耿耿于怀的事，那件事你是知道的。　　我张大嘴巴：什么事？我怎么会晓得？　　——那件事发生在1988年的师范学校，有群男生想利用化名叫圆圆的女生色诱他，不让他把他们干的坏事向校方汇报……他很气愤很痛心，但为了那些男生的前途着想，他还是没把他们干的坏事捅出去……毕竟他是爱护学生的好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