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季

张家三世为医，独得张孟然一子。张父见儿子生得眉清目秀，便取为一个“淼”字。闰土那孩子五行缺土，这附近的人，大多以为他很缺水。张父闻后，心中十分不快，便找人测字。测字的先生说，“淼”这一字，水多成涝，颗粒无收，断定将来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张父闻此，顿时变成了张恨水，急着要为儿子改名，于是，又想作一字希望儿子长寿。无奈“张万年”被先用掉了几十年，这名不敢再用了，转念又想，若取名也能跟长寿扯上关系，那“李龟年”至少也该活一千年了。还不如益其前程，便取名“孟然”，希望像孟子一样流芳百世。 张家乃医香世家，上祖皆为名医。无奈张父一代受鲁迅的熏陶，弃医从文了。这曾学过孔孟之道的，不可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老子的不喜欢，儿子自然没有被逼去学的道理。不过医学奇杂可以不学，老祖宗的家底还是不能全部荒废掉的，于是，那药中百味，张孟然也不得不一一记住。 中国医史文献里的药名大抵是怪的，张父不学无术，首次讲解便被几个问题卡住。“霸王鞭”这药名起得相当伟岸，张父都被吓了一跳，险些以为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海狗鞭”够厉害的了，无奈与伟人的相比，也是鞭长莫及，从生理学上彻底推翻了“狗眼看人低”这一理论。“马鞭草”惨遭魔掌，张父怕“鞭”出现的次数太多，儿子会对“鞭”一见如故，阉人成性，凡有“鞭”的皆要统统割掉，绝不手软。结果“马鞭草”被割的只剩下“马草”了，犹如我国古代宫廷里的太监一样楚楚可怜。“淫羊藿”培元固本，本质上没有什么隐义。无奈是以一个“淫”字起头的，真可谓万恶淫为首，这个也该死。 张父处理完中草药的后事后，又教儿子转攻医学治疗。结果“死精不育”、“死胎不下”等一大批优秀的男性科妇产科疾病步了中草药的后尘，统统被铲除掉了，保障了我国计划生育事业的长足发展。无奈张父势单力薄，而要删除的工作量太大，泌尿科里“尿频尿急”的人挤得比公共厕所里的还多，肿瘤科绝大部分已被“卵巢囊肿”和“子宫肌瘤，，占尽了，五官科里不幸有“色盲”，肛肠科里有“肛裂”，皮肤科疾病很无辜的又涉及了“湿疣”、“疱疹”。神经科离的算是够远的了，无奈牵扯上“肾上腺性激素”和“内分泌性紊乱”。中医几千年来的常见病例被张父斩杀得所剩无几了，好在还幸存了儿科，小孩子应该是天真无邪的，不料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张父偶日翻书，竞被“小儿阴缩症”、“睾丸鞘膜积液”、“小儿龟头水肿”吓了一跳，不想病魔已渗入少年儿童之中了。武侠小说告诉我们，小孩子也不能放过，这三个算完了。所幸他还没有看到过“龟裂”（因干燥而导致局域呈现龟纹状破裂），否则定会误作“小儿龟头肿裂”直接抹杀掉。 于是，张孟然在张父的教导下整日都是“柴胡、味苦、性平、无毒”，“月水、味咸、性平、无毒”，“人精、昧甘、性温”的背。托张父的无知，尚不知“月水”和“人精”就是“月经”和“精子”，更不知这些东西也能拿来入药，故逃过厄运。足以见得李时珍先生够辛苦，连“月经”和“精子”都能写出是什么味来，乃是我国独领风骚的真正价值体现。张父早年有个朋友，是个庸医，误诊多次。如今边开药铺边搞丧葬事业，一手包办，生意兴隆。前些日子村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杀人有暇登门拜访，见张孟然颇有医骨，想要栽培栽培。张父连忙推辞，生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孟然从此与医无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