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大人

一 春节前的*后一次化疗，小旖坚强地挺过来了。丁医生表扬她了不起。她依然是吃什么吐什么，眩晕、便秘，生不如死。 这些天阴雨绵绵，家里的床单、沙发巾，因为小旖的呕吐，已经换洗不过来了。这个局面，连??看了都着急生气。他命令小旖吐在姐姐事先准备的小塑料盆里。死去活来的小旖，难受得没有精力教训儿子。暖被也筋疲力尽，手指红肿。年关临近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买。正好，这天，暖灶去丁医生家送年货，原计划可以泡一会丁医生的，但莉莉来了，而且马上就赶她走了。暖灶只好顺便去看了暖被。 因为去看丁医生，暖灶这一天打扮得非常白领。她戴着眼镜，捧了个扎着粉色丝带的春节大红礼箱，一路望春风地走来。 没想到，丁医生还没下班，莉莉却按门铃进来了，提着一小箱进口樱桃。她指挥暖灶把樱桃冷藏。门铃再响，丁医生进来了。 莉莉：脸色不错啊，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丁医生笑：差不多吧。 莉莉说：你来一下。 莉莉进了卧室。丁医生跟了进去。 丁医生又开门：暖灶，你去洗些樱桃——原来冰箱里的。 两口子把卧室的门带上了。水池边，暖灶十分郁闷地打开樱桃盒子。樱桃黑红。暖灶噘着嘴，狠狠捏烂了好几个泄愤。洗好，暖灶托了一白色的玻璃大盘，到卧室门口。卧室门依然紧闭着。暖灶说，洗好啦，快出来吃吧！ 门纹丝不动，里面无人应答。暖灶冲着门大声吆喝：很新鲜、很甜啊！快出来吃樱桃啊！ 卧室里，传来莉莉的声音：没事你先回吧。 暖灶极度郁闷，简直想哭。 丁爷尝了樱桃，说真甜啊。小金，那你回去吧。你把这银鱼干带给丁慧。 暖灶坚决不带，简直有点气鼓鼓：她家年货堆成山啦！我还有事呢！ 暖灶就这么郁闷万分地突然来到小旖的家。暖被很诧异。暖灶说，辛太太让我给丁爷送年货，我忽然想，我们也去给爸妈买点东西吧，我都借你们三千块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去买两百块的年货寄回去。 暖被：三千块都给医院了，一分也没剩。不过，我去跟旖姐说一下，家里油、味精、地瓜粉，都快没有了。还有鸡蛋也没了。 暖灶：你别揩我的油！给爸妈的礼物是共同的，你要出一份，别以为我用购物券，你就占我便宜！ 暖被：讨厌！我不去啦！你爱买什么就买好啦。 暖灶：干吗呀干吗！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爱占我便宜了！小时候你从不这样。暖被：我又没有想揩你油，就是揩你一点，你还不是不义之财？ 两姐妹在超市干货架下，暖灶不断脱下眼镜，查看。 暖被：你把眼镜放包里，等下你又忘了。刚才你就忘在干贝那边了。 暖灶愤愤：你看，这几个虾干，扁扁地铺一层，十九块！在辛家，这些东西都是放了发霉。我们挣这一点辛苦钱，在这里买这么贵的东西，城里人的钱比我们多得多，却都是别人送东西根本不用钱！ 暖被：对啊，都用券！ 暖灶：你别盯着我手上的券！才一百块。都是血汗钱！ 暖被：谁让你不投胎成城里人！说破天也要掏钱——就虾干吧，爸爸和弟弟都爱吃。暖灶扔进购物车两包，又捞了一包出来。暖被又放进去。 暖灶又扔回去：真恨城里人！你看，整个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就像一家人一样相亲相爱，你送我这个，我送你那个，互相送来送去，都不要钱。我们呢，一片虾皮都要花钱！ 暖被突然拉住姐姐，手一指：快看！成家太太！金头发的那个！暖灶定睛一看，一个金色板寸头在斜前方。 暖灶惊异：金色板寸头？那不就是打丁医生的女流氓吗！ 魏雅玲似乎看了暖被一眼，暖被有点怯怯的：她认出我了，有点瞧不起的意思。 暖灶：凭什么？她瞧不起谁？一个女流氓，我还瞧不起她呢！ 暖灶转身迎着魏雅玲走去，经过魏身边的时候，重重呸了一口。 几个时髦女人都意外地抬头看，莫名其妙。 暖灶昂然而过。她感到非常满足，简直就像替丁医生报仇雪耻了。突然，她一拍口袋：天，我刚才忘了戴眼镜！都是你要我收起来收起来！ 暖被扑哧一声笑了。 车款讨不回，夏星光知道自己年肯定都过不好。他厚着脸皮，多次约魏雅玲，尽管每次都被魏雅玲骂得满头包，他还是要坚持索讨。这天，在马赛克大型超市附近采访，看时间还早，就直接进来找魏雅玲。 魏雅玲说她在外面，爱等就等吧。夏星光站在瓷砖的豪华区，那里流金溢彩、金碧辉煌。无聊中，夏星光细看这些标价牌。镶金的那种，一平方四千六；斜线镶银的，三千五一平方。夏星光看得不由恼火，按这个价，冷小姐的车款，不过值这里五平方的瓷砖。对于魏雅玲来说，简直屁也不是，她又何苦要这么折磨人。 一个现场经理模样的、像男孩子一样的女孩过来了说，夏大记者，我们魏总来电话了，她说，别等了，她赶不回来，协会还在开重要会议，让你先回去吧。夏星光在心里再次发誓，车款一到手，**件事就是在手机里删除魏雅玲，他绝不再和这种人做朋友。 暖被却出事了。她在拆窗帘的时候，摔了下来。没想到，就像蝴蝶效应，暖被摔伤，压力还是会指向夏星光。夏星光就是神仙也不胜其烦。 那些天，物业保安不断来催讨物业管理费。小旖的手机也因为欠费停机。小旖痛恨讨债的保安，这个时候，她们买了很少的年货及日用品，只剩下三百七十多块钱。而悾悾，坚持要个奥特曼书包。 小旖不理他。她说，我那个坠子，你们卖太便宜了！九千块的东西，怎么才卖三千多！真不用心，不然也多抵几天用！ 暖被：夏记者跑了好多家，主要是，玉这个东西价很虚，你要急用，人家就狠狠还价…… 小旖：拉倒拉倒！我早看透了，那个记者，除了吹牛，没什么本事！一辆车，你看他拖泥带水卖的！ 一边对话着，暖被一边把椅子叠在桌子上，上去拆客厅大窗帘。拆了一半，门铃响了。小旖说，去死！不开！ 果然是保安。保安开始重重擂门，大喊：帮个忙吧，我们包干落实了，收不回款，我们不发过年前的工资！ 又一个声音喊：都看到你们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快开门——！砰砰砰砰，打门声越来越大。 暖被准备下来，不想脚踩住了窗帘布，身子一绊，从桌子上摔了下来。暖被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疼得爬不起来。小旖使不上劲。悾悾突然跑过去，拉开了门：叔叔！快点！姐姐摔下来啦！ 两个保安一看傻了眼。摔在地上的暖被脸色苍白，眼泪和汗水都在流。一个保安过来扶暖被，暖被疼得叫唤。她站不起来。左腿踩不下去。 保安：断了骨头？我打 120叫救护车！ 暖被无力地摇手。那车一趟就要收一百多块…… 夏星光是接到悾悾偷打的电话才知道出事了。大雨中，他把车拐向小白象湾。以为又是讨物业费的，小旖绝望地喊：让他们直接来放火烧房子好啦！ 悾悾登高看猫眼。突然欢呼着跳下椅子：星光叔叔！星光叔叔来啦！ 夏星光湿乎乎地进来，头发上都是水。他一眼就看到暖被半蜷 着身子站立。整个家冷冷清清。暖被说，你怎么来了？也不带伞。 夏星光：刚好路过，进来看看。你伤的是腰还是腿？站不住？ 小旖：你是来送车钱吗？ 夏星光摇头，他走向厨房看了看，菜筐里没有什么菜，他又拉开冰箱看。暖被一瘸一拐着跟了过来。夏星光已经掉头往大门口走了。 悾悾：星光叔叔！你去哪里！ 夏星光驱车直奔菜市。他提着一大袋鸡蛋，又买了一大块排骨、瘦肉以及鱼、香肠，又把蔬菜什么的弄了一大袋，提上吉普车。 雨很大。停好车，夏星光提着一大袋菜，奔向小旖家。中途，塑料袋提耳断裂，土豆、青椒掉在雨地上。夏星光连忙护着里面的鸡蛋，还好，托得快，只破了两个。夏星光在大雨中捡乱滚的土豆青椒。 夏星光提着菜，浑身湿透再次进屋的时候，小旖也有点感动，但是，想到车款还拖拖拉拉的，在这急需钱的当儿，她难免心烦。暖被一瘸一拐，去给夏星光拿干毛巾。小旖有气无力地靠在卧室门框上，说，卖车钱讨不来了，所以，你冒雨买菜给我们吃，是不是？ 夏星光沉着脸，很不开心，但碍于绝症病人，只好忍住不吭气。 小旖：不管怎么样，反正你必须帮我们讨回来，我已经没有精力打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