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鸟群

夜 猎两人把枪扛在肩上，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地走着，落叶和松针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一路上磕磕绊绊，不时惊飞几只夜鸟。“木根，你带的什么鸟路？”水金在后面嘀咕道。“我们不是去赶集，这是十里长山！”木根扔过去硬邦邦的一句。“那地方还有多远？妈的，腿都跑断了。”“快了。”“那地方真的兔子多？”“我糊弄你？”“我咋没听说过？”“你没听说过的多哩！我前几年来打过野毛栗，亲眼见过的。”水金诧异地看了木根一眼，木根今晚好像吃了火药。两人又默默地向前走。木根一个劲地在前面走着，水金呼呼地喘着粗气，在后面不停地骂娘。四周黑影幢幢，只有灰白的天空露出一点微光，林子里伸手难见五指。“狗日的，这天怎么这么黑。”水金好像自言自语。木根没有睬。风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热乎乎的，九月的秋山到处散发出一股成熟的气味。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密密的树林，远远的，像江上的渔火，还隐隐地传来几声零落的狗吠。林深处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猫头鹰的叫声。水金忽然感到一阵恐怖。他打猎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分了责任田，每年八月十五一过，他就上山了。开始，他纯粹是打着玩，打到了野味便拿回去改善家里的伙食。后来偶然听一位星期天下乡来打猎的工人说，这几年城里人都好上了野味，他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拎着几只血迹斑斑的野鸡和兔子进了城，很快便换成了三张绿花花的十元的票子，他激动得差点没向天上开一枪。后来，他和这位从城里来的业余猎人成了朋友。从那以后，他就把打猎当成了正业，正儿八经地打了起来。打猎的季节，每天都可以打个十块二十块的。附近的山上打完了，便到远处，白天打不到了，便改在夜晚。夜猎还是他从夜晚捉青蛙的小贩子那儿学来的。他发现晚上野味果然比白天好打，大多数猎物在夜晚都显得迟钝而笨拙，甚至走到跟前了还不知逃避，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击中它们。尤其是那些养了一个春天又一个夏天的野兔子，它们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觅食，这样他就可以在它们经常出没的庄稼地里和林子间不费力气地击中那肥滚滚的身子，看着它们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在他的散弹下瘫软下去。几年工夫，他已建了一座二层的楼房。开始，他一直是一个人，他不想让别人和他一起来分享他的果实，直到他的楼房造起来之后，他才带了木根。近来，他常常感到木根不像从前了。自打出了那事，他就觉得木根有些变了，不是心不在焉，就是莫名其妙地开枪，或者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几个月来，他一直担心这件事，心里老觉得有只兔子撞来撞去，他不知道木根是否已经察觉了。山上黑咕隆咚的，他忽然有些害怕，也许不该跟木根跑到这鬼地方来。这地方离村子太远了，他们是下午离家上路的，走到现在大约有三四十里了吧。一只鸟惊叫起来，像一阵风飞了过去，他打了个寒噤，感到衣服已经湿透了。“木根，我们开灯吧！”“还早，到时没有电，打个屁！”“电池才换几天，不会一下子用完的，再说也许能看到一两只兔子。”木根没有吭声。两人打开了手电筒，电光像两把剑在夜幕上戳了两个深深的窟窿。电筒是用带子绑在头上的，像矿工头上的灯，这样打猎时就可以腾出手来，无拘无束。应付自如。两人各背了一只药葫芦似的竹篓，专门装猎物的。水金的那只已磨得又光又黑，上面沾满了乌黑的血迹。木根的竹篓差不多还是新的，发出金灿灿的颜色。每人的腰间各挂了一只弯弯的黄牛角，里面装满了火药和散弹。这时，两人把枪都横在手里，睁大着眼睛搜索着灯光下的每一丝动静。一切在灯光下差不多都变了颜色，金黄的柴禾踩在脚下软软的，这正是打猎的黄金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