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糖,情诗成行

"【楔子】 天还没亮，唐柠就先醒了。 昨晚她睡得早，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十九岁那年的初春，在一幢建筑楼下等人。梦里的画面都很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四周海棠花绽放的景象，一如她那刻的心情——粉红且带着期待。 没过多久，唐柠似有所感，仰头，看向那扇落地窗。 少年伸手推开窗户，晴朗的天空下，日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干净、修身的白衬衣，被他穿出迷人的模样。 这样的距离，唐柠无法看清他的脸，可阳光落到他侧脸上投下的细碎光斑，是这场梦境里，*令她心动的地方。 温时翊是她见过的*好看的男生，她坚定不移地这样认为。 梦里，唐柠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她喊他温时翊，催他快些下楼：“陪我去看海棠花吧，今天是海棠节的**天！” 朦胧中她看见温时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还没来得及听到他好听的声音，梦境便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温时翊牵着她的手走在街道上，路两旁是散发芳香的海棠花。 画面美好得让她甘愿沉溺。 他们并肩走着，唐柠紧张地打量温时翊的侧脸。 她的视线悄悄掠过他白皙的皮肤，顺着他长而密的睫毛，划过他直挺的鼻梁，*后她将目光落在他那双凉薄的唇上，而他却突然侧身，将正面对着她。 四目相撞，他目光很沉。 唐柠怔然，心跳猛然乱了节奏。 她打破梦境的平稳，因此画面里无数海棠花瓣纷纷坠落，四下里的光影全部支离破碎，温时翊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后时分，是她鼓足勇气，踮脚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天还没亮，空气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唐柠慢慢醒来，她从床头摸来遥控器，把暖气开到*足。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又从被窝里钻出来，整个人靠坐在床头，发呆。 许久后，空气里的寒气逐渐散尽。 唐柠取来手机，开机、点开一条信息—— “老大今晚的飞机。” 今天是2017年11月25日，周六，晚上有一趟飞往纽约的航班。 唐柠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几秒，索性把暖气关掉，掀开被子下床。她站在梦里温时翊站立的落地窗前，伸手推开一扇窗户，深呼吸。 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 她抿了抿唇，呼出一口气。 “喂？” “柠姐，今晚……” “我知道。” 听她回答得这么快，电话那边的方小树明显松了一口气：“那你去送他吗？” 唐柠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恰有冷风经过，她冷得后退了半步，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有海棠花的味道。” 方小树没听清：“什么？” “海棠花。” 方小树被她毫无逻辑的思维搞乱了，下意识地接话：“海棠花不是三四月份才开的吗？现在是十一月啊，还要再等些日子吧？” 唐柠停顿了一会儿：“还要我等吗？” “什么？” 唐柠没回答他，哑声片刻，把电话挂断了。 “可我不想再等了。” 温时翊走前，唐柠没去送他。她托方小树帮她找了一间放映室，那里可以观看很久之前的一些电影。 电影开始时，她独自坐在放映室*中间的位置，整个厅室空空荡荡，充斥着寂静且孤独的气氛。 这气氛与电影的主题不符。 唐柠观看的是一部两年前的片子——《速度与激情7》，影片节奏快而紧凑，时间过得迅速。 进入尾声，画面呈现在唐老大与布莱恩分离的岔路口，唐柠看着这一幕，背景音乐恰好是那句——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回头凝望，我们携手走过漫长的旅程。 她忍不住感叹，二十五年，自己认识温时翊的时间，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who knew all the planes we flew.” 谁会了解我们经历过怎样的旅程。 “Good things we've been through.” 谁会了解我们见证过怎样的美好。 …… “When I see you again.” 与你重逢之时。 …… *后一个音节落下，唐柠站起身，手心里依旧紧握着黑着屏的手机。 温时翊乘坐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还剩下的两分钟里，一切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唐柠沿着台阶向下走，行至*后一格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空旷无人的放映室里，这声音像是加了特效，立体环绕在她周围。 唐柠站定，愣了半秒。 她忘记思考，一个场景就在此刻从她脑海里转瞬即逝——是她清晨苏醒前，梦境里温时翊低头，回应她生涩亲吻的画面。 梦和现实就在此刻，令唐柠分不清楚。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响，唐柠顿了顿，手指微颤，接通，却没有力气出声。 “唐唐。” 是温时翊的声音，低沉淡漠、吐字清晰。 唐柠攥紧手机，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她轻声应：“怎么了？”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停顿，唐柠猜他一定是笑了，否则语气不会那么温柔。 温时翊问她：“不来送我？” 唐柠紧咬着下唇：“嗯。” “也不说句‘再见’吗？” 一句“再见”，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电影终场灯光亮起，唐柠从巨大的黑暗中回过神儿来，苦涩隐藏在喉咙，她的眼眶酸酸涩涩，明明有千万句话，可此刻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或者说，从现在起，不论她说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许久后，又是他先打破沉默：“八点十一分了。” 唐柠没听清他说的话，愣了几秒，却在某个瞬间想起什么，惊道：“你没有上飞机吗？” 这部电影结束的时间是八点十分，温时翊乘坐的航班起飞的时间也是八点十分。可现在都八点十一分了，他竟然还在和她通电话。 唐柠的心跳乱了几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她在等，所幸很快听到温时翊在电话那头沉沉地笑。他声音很低，却很温柔，一字一字地提醒她：“回头。” 她大脑短路地照做——转身、仰头，瞬间与温时翊四目相对。 现实再次与梦境里对视的场景重叠。 隔着很远的距离，唐柠不能真切地看到他的神态和表情，灯光下，只有他修长的身影愈渐清晰。 那身影像根扎进她的心底，一路蔓延，一路发芽。 唐柠嘴唇微张，眼眶也在一瞬间湿润。 他没走。 她觉得很好。 温时翊走得不快不慢，嗓音是万年不变的沉稳，他朝她慢慢挪近，声色清润：“唐唐，如果现在我说累了，还来得及吗？” “如果哪天你累了，就告诉我。” 这是许久之前，十八岁的唐柠对温时翊说过的话。 也是那一年，他们从友情跨入爱情时，她为他画下的城堡、永生之地。 是谁说青春的旅程淡了，稚嫩的誓言就都随风飘走了，怎么他们都过了*年少的时候了，却还是记得当年，她对他说—— “爱情也好，友情也行，就算是亲情。 “温时翊，如果哪天你累了，就告诉我。 “我们回到*初认识的那天。 “我可以再向你自我介绍一次，我叫唐柠，不酸，是甜味儿的。” 【**章】 两年前。 六月，唐柠正式从T大建筑学院毕业，隔天她就去了嘉筑事务所进行正式入职报道。 嘉筑在市中心偏南的一栋办公建筑楼里，十一层，环境还算不错。 不过这些年建筑事务所与工作室扎堆成立，这栋三十层不到的高楼里，建筑相关机构比例高达40%。不说别的，单是这十一层，就有两家建筑事务所。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隔壁那家算工作室。 方小树九点到嘉筑时，唐柠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镜子涂指甲油。 方小树的实习工位就在唐柠边上，位置背对着门口。每次电梯停靠在这一层，叮咚声后唐柠总要抬起眼皮，瞧一眼镜子。 方小树坐下，朝唐柠的方向靠了靠，声音轻不可闻：“学姐，你是昨天才正式毕业的吧？” 唐柠忙着和手里的指甲油一较高低，闻言点点头，随口回应道：“嗯。” “那你怎么不去毕业旅行啊？” 唐柠瞥他一眼。 方小树嘿嘿一笑：“一毕业就来上班，怪不得你学习成绩一直那么好！” 这和学习成绩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她这么快来上班，原因其实另有其他。 唐柠垂下头，没再理会他的喋喋不休，一门心思涂着指甲油。 叮咚—— 电梯再次停靠在这一层。 唐柠照惯例抬眸，视线漫不经心地触及镜面。却在下一秒，停了手里所有的动作。 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缓慢打开的电梯门后，很快，来人大步迈出电梯。 唐柠桌面的小立镜装不满他修长的双腿，可单是从他迈步的姿态，她就能断定——来人是温时翊。 温时翊身穿深蓝色格子衬衣，肩膀线条流畅，他低着头，将左手袖口向上翻折两下，垂眸，确认时间。 温时翊的双手白皙，十指纤长，骨节清晰分明。 唐柠曾见过无数次他握笔的姿态、敲击键盘时曲起的线条，却依然，每每移不开眼。 温时翊继续往前走，唐柠看清了他的脸。 眩晕感瞬间向她袭来。 唐柠单手扶额，不明白温时翊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一天比一天帅…… 她抿了抿唇，正要挪开视线，却发现温时翊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女生——蒋晗，09级室内设计专业毕业生。 蒋晗是唐柠的学姐，同样，也是温时翊的学姐。 唐柠眯了眯眼，就在蒋晗紧跟着温时翊迈进隔壁的工作室的同时，她蓄力，猛地踩了方小树一脚。 方小树一脸疑惑地望向唐柠。 唐柠面不改色，继续加重脚下的力道。 一秒后，方小树声嘶力竭地爆发出一声：“啊——” 蒋晗应声回头。 温时翊步履不停，似乎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方小树眉头紧皱，眼中全是泪水：“学姐，你……” 唐柠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 她话音刚落，温时翊身体一顿，应声转过头来。 唐柠与温时翊四目交接，她目光清润。 确认是她，温时翊下意识地勾唇，却还没来得及微笑，就听到唐柠嘲讽意味十足的一声哼，接着赠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温时翊愣了一会儿。 一大清早就来这么一出。 温时翊摇摇头，转身进入工作室，唐柠从桌面的小立镜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目光也渐渐沉了下去。 午饭前，唐柠一直都无心工作。 只要回想起蒋晗看着温时翊的眼神，唐柠就觉得浑身不爽。 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办公室，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用生命熬到下班时间，唐柠一刻也不想多待，她拍拍方小树，淡声说道：“吃饭去吧。” 晚饭。 唐柠喝多了…… 其实唐柠的酒品还算不错，不发酒疯、不哭、不闹，就只是安静地用双手托住下巴，不说话，发呆。 但唐柠这呆发得着实久了点儿，都快俩小时了。 方小树坐在她的对面，隐约感受到迎面而来的低气压，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学姐，你家在哪里啊？我送你回家吧？” 唐柠缓慢地眨眨眼，反应了两秒，摇头：“不用。” 方小树想哭。 “电话。” 方小树没听清：“什么？” 　　唐柠又顿了两秒，缓慢地解释：“用我的手机，帮我打个电话。” 　　“哦哦哦，”方小树听话地取来桌上唐柠的手机，划开屏保，点开通讯录，问她，“打给谁啊？” 　　“1。” 　　“啊？” 　　“长按1。” 方小树照做，屏幕上亮起“温时翊”三个大字。 　　半个小时后。 　　黑玉色保时捷Cayenne S停在路边。 　　唐柠撑着下巴，侧目看去。 　　熟悉的修长身影正在向她靠近，她眨眨眼，确定没有多余的人，才放下心来。 　　温时翊走近她，夜晚刺目的灯光收敛了他耀眼的眉目，却将他流畅的身形线条无限美化。 唐柠多瞧了几眼，心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怦怦跳。 她暗自感慨，二十多年了，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长进。 　　沉默的时间里，温时翊的五官逐渐在灯光的隐退下清晰，他双眸深沉平静，皮肤白皙，脸颊线条瘦而柔和。 　　唐柠忘记将视线移开，温时翊意料之外捕捉到她灼灼的视线，有短暂的怔愣，但随即又恢复沉稳的淡漠，微微蹙起眉头。 　　他信步上前，她下意识地朝他伸出一只手，被他那过分漂亮的十指接住，再包裹进温热的掌心。 　　他的温度，从唐柠的指尖一路抵达她的心底，如同救命的电复律机，给了她所有重生的理由。 　　温时翊看她醉迷糊的模样，唇角含笑，正要开口，唐柠却突然冷冷地朝他哼了一声，又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温时翊：“……” 　　方小树从刚才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温时翊”三个大字起，就陷入了漫长的震惊，而此时，再看看这旁若无人的两个人。 　　方小树暗暗猜测，他们……他们两个人不会是情侣吧？ 　　“不是。” 　　方小树一愣，谁在说话？ 　　“我。”唐柠借着温时翊的力量站起身来，戳了戳温时翊，又指了指自己，*后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摆出一个悲伤的姿势。 　　她解释：“我们——” 唐柠忽然感觉喉咙有些酸涩，却还是选择把话说完：“我们是青梅竹马。” 　　车内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主要还是因为前座的两个人，一个喝多了发呆，另外一个自带气场，冷言寡语。 　　方小树坐在后座，紧张、倍感压力。 　　方小树回想起十几分钟前，唐柠对他说的话。 　　她说：“待会儿温时翊来了，你帮我问他一个问题吧。” 方小树觉得唐柠果然是喝多了，他都还不认识温时翊呢，怎么好意思问人家问题。于是他深吸气，说道：“学姐，我还不认识温学长呢。” 　　唐柠点点头：“等下给你个机会认识认识。” 　　方小树想了想：“什么问题啊？” 　　“问他——” 　　方小树眨眼睛。 　　“就问——” 　　方小树继续眨眼睛。 　　唐柠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透出自然的粉红色，她额前被风吹起几缕碎发，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睫毛在此时显得浓密且长，她不吵也不笑，偶尔抬眸思考时，大而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盛满了细碎的光芒。 　　这样柔和又昏黄的画面，让方小树莫名怔了下。 　　方小树心中一惊，哎呀——学姐——学姐长得十分好看呀！ 方小树还在等她回答，但唐柠的思绪好像已经飘飞，她垂了垂眼帘，睫毛掩藏住眼底的情绪。 半晌，唐柠一语不发。 　　她又开始发呆了…… 　　直到温时翊的车出现在视野里。 方小树才听见唐柠很轻地说了句：“为什么没有走呢……” 车继续开，很快就到了T大学生宿舍楼下。 方小树下车，极有礼貌地同温时翊道了谢。他的目光越过半开的车窗看向唐柠时，发现这学姐竟然睡着了。 “学姐她……” 温时翊淡淡侧目：“让她睡吧。” 方小树点点头，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唐柠刚刚迷糊中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后犹豫了几秒，转身走了。 　　一阵凉风吹过，温时翊回了回神儿，摇上车窗，又将车内的温度调到*合适的程度。他转头看了一眼唐柠，发现灯光下她眼帘轻阖，五官带着说不出的温和与柔媚，莫名令人心安。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凝视，唐柠意识朦胧，动了动身子，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温时翊适时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掉头，往市区以南开。 　　如此波澜不惊的夜晚，他选择把车子停在自家楼下，给静谧的时光添了一分不平淡。 　　唐柠缓慢醒来，眼神茫然地往窗外瞧了瞧，片刻后她反应过来，转过头问身旁的人：“这……这不是你家吗？” 　　温时翊拔出车钥匙：“是。” 　　唐柠：“那我怎么办？” 　　温时翊轻笑一声：“什么怎么办？” 　　唐柠的大脑转不过弯儿，只得凝眉看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门，然后大步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门，给风机会穿过她的发丝，带来属于夜的温和与清凉。 　　温时翊依旧穿着早上那件深蓝格子衬衣，在夜的笼罩下，他的身形挺拔且修长，肩骨分明。 　　唐柠眯了眯眼——帅帅帅帅帅！ 　　温时翊朝她伸出手：“下来。” 　　唐柠摇头，很有原则地说道：“我要回家。” 　　温时翊：“下来。” 　　唐柠觉得原则不能倒：“我要回家。” 　　“唐柠。”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温时翊收敛嘴角的笑意，收回手，转身往楼里走。 唐柠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指尖：“下下下，我下我下我这就下。” 温时翊瞥她一眼。 唐柠腾出另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他配合地向前半步，揽紧她的腰，将人稳稳地从车上抱下来。 　　唐柠腿上没力气，整个人半挂在他身上，皱眉嘟囔：“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啊……” 　　“要不然？” 　　“先说好了！去你家我可不喝你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片！” 　　温时翊抿唇不语。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回家了！” 　　温时翊低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全是漠然。 　　唐柠泄了气，语气尽量讨好：“我今天喝得不多，只有五六七八瓶，还没到需要喝药的级别。” 　　温时翊无语。 　　“真的，不信你问唐小树！” 　　“方小树。” 　　“啊？” 　　温时翊不想和酒鬼计较：“没什么。” 唐柠白他一眼：“说话说一半，烦死人了你。” 　　唐柠被温时翊半拖半扛进了她熟悉的公寓门，她的心跳速度直逼二百。 　　喝多了喝多了……这是因为喝多了……心跳才这么快的…… 　　换好鞋子，唐柠轻车熟路地拐进客厅，整个人跌进沙发，冲着温时翊对口型道——我、不、喝、药、哦。 　　温时翊瞥她一眼，犹豫了两秒，转身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温时翊手里多了一杯热牛奶。 　　唐柠往沙发一侧挪了挪，空出一个人的位置，等温时翊坐下，她自觉接过温热的牛奶，给了他机会取来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搁在膝盖上，开机。 　　昏黄的灯光斜斜洒下，室内全是柔和的景象。 　　在唐柠的印象中，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像现在这样，和谐安静地待在一处过了。尤其还是，两人肩并着肩，在这么近的距离里。 珍惜啊珍惜啊…… 　　许久后，唐柠把喝完牛奶的空杯子放回桌上，整个人抱膝陷进沙发里，闭眼缓了会儿，探过脑袋去瞧温时翊的电脑屏幕。 　　他在修改一张建筑效果图，而她，侧脸差一公分就挨上他线条流畅的肩膀。 　　唐柠深吸一口气…… “温时翊。” “嗯。” “这图好丑。” 　　唐柠怕他没听见，又重复：“真的很丑。” 　　唐柠不老实地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屏幕，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图是陈燃做的吧，图层叠得太多了，玻璃材质上一点儿外景都没有倒映上。” 　　见他不说话，唐柠动作缓慢地从屏幕前转过脑袋。 　　但她喝多了，把握不好距离，脸就那么停在温时翊面前几公分的距离处，额头对着他的鼻尖。 　　她垂眸，先看到他白皙的脖子，然后是起伏的喉结，视线再往下—— 打住！ 唐柠啊……喝多了你也要矜持点儿啊……耍流氓是几个意思……非礼勿视知道吗…… 　　温时翊垂头看她，柔和的呼吸不经意间拂过她的睫毛，唐柠觉得有些痒，于是又退回原来的位置，眨眨眼，脑袋偏向一旁倒在他肩头，嘟囔道：“有点儿晕……” 　　温时翊的笑容很浅，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喝得不多吗？” 不是的。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是被你帅晕的…… 　　屋内的气氛再次回归静谧，唐柠在温时翊肩头靠了会儿，一边醒酒一边状似无意地和他搭话：“你今天去工作室了啊？” 　　他轻声回应：“嗯。” 　　“蒋晗学姐为什么也一起去了？” 　　温时翊没有回应。 　　“不方便说？” 　　“她顺路来拿一份资料。” 　　唐柠小声地嘁：“她和我们又不是一个专业的，有什么资料好问你拿的？” 　　温时翊垂眸看她柔软的发顶，幻想她此时的表情，勾了勾唇，耐心解释道：“是我毕业设计的图集，她听孙院长说有关于室内设计的部分，所以问我方不方便来工作室看一下。” 　　唐柠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这么长的句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他肩头抬起脑袋：“所以你说了‘方便’？” 　　肩头忽然一空，温时翊顿了顿，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摇摇头，继续说：“是孙院长告诉了她工作室的地址。” 　　唐柠重新倒回沙发，侧头看他：“所以是她自己过来的？” 　　他点头：“嗯。” 　　“在楼下等着你？” 　　“嗯。” “那你知道她从设计院辞职了吗？” 温时翊语气很淡：“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唐柠被他气得酒醒了一半，翻过身来面对他，用力拍他的手，等他的视线与她缓慢对上，她才幽幽地开口：“你一毕业就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人员配置一个都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温时翊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想了想，纠正她：“还有陈燃。” 　　“他不是去毕业旅行了吗？回来都下个月了……再说了，他和你的工作属性相同，你们这*多就算一个人员配置。” 　　“所以呢？” 　　“所以蒋晗从设计院辞职，这么明显的意味你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