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儿童出版社恐龙记:里安的荒原战争

第四章 恐怖的蚕食 里安不得不离开这儿了，先别说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云南龙粪便的味道，就是云南龙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叫声也让他受不了。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虽然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整天沉浸在痛苦中了，可还是需要一个什么时候想到爸爸妈妈都可以思念的地方。这儿可不行，云南龙群正兴奋地迎接着自己的宝宝，到处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味道，对他来说太不合时宜了。况且，他还想去寻找滇之，就算滇之真的不喜欢自己，里安也想正式地跟他告个别。他这辈子欠父母一个告别就已经够了，他不想再多一分内疚了。 天气还是那么燥热，不管是高大的银杏、松柏，还是低矮的灌木、蕨类，它们顶着那么多鲜嫩的叶子，却全都懒得让叶子翻动一下。它们安静地接受阳光的照射，奉行着以不变应万变的生存哲学。可是在这丛林中，哪有不变的时候。前一天还是小山，后一天就会被夷为平地；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就有可能倾盆大雨；前一刻还是你的朋友，后一刻就会因为饥饿把你当作食物；前一个晚上那朋友分明还在，后一天早晨就那样消失了。仅仅是这短短的几天，里安就已经见识到生活的残酷。他曾经在自己以为的生活中走丢了，现在他要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生活找回来。 从浓密的银杏树遮挡的小路中穿过，里安就能来到他曾经遇到蓓天翼龙萌芽的那片宽广的空地上。这条小路原本并不宽敞，也不平坦，脚下总是铺满了杂乱的树枝，里安**次经过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因为云南龙群前几日的到来，路两旁矮小脆弱的树干已经被云南龙粗壮的身体和强劲的尾巴撞倒了，路宽敞了不少，脚下的树枝也被云南龙沉重的身体压得服帖了很多。现在，里安轻快地走在这条宽敞的大路上，头顶浓荫蔽日，脚下清爽干净，身上的疼痛也因为这条浪漫的通道而减轻了不少。“真不错呀!”里安心生欢喜，这些日子净和杂乱的丛林、泥泞的沼泽打交道了，鲜少遇到这样舒适的地方。他真羡慕云南龙，他们拥有令他望尘莫及的庞大的身体，那身体壮如山，仿佛能抵御任何侵袭，那天暴雨来临，他亲眼见到滇之如同沐浴一般。那身体还能改造周围的一切，能让大树倒下，让嫩叶消失。当然，云南龙做的不仅仅是摧毁或者消灭， 他们奋力啃食过的地方，会因为得到来自需求的暗示，而更加疯狂地生长，一轮嫩叶消失便预示着更加繁茂的到来。而这些，是里安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或许里安的族群依靠集体的力量可以改变某一个家族甚至某一种动物的数量，可是他们对于大自然*直接的影响程度远不能跟云南龙相比，这就是肉食动物与植食动物的差异，虽然里安的族群似乎站在食物链的更高一层，可在自然面前，他们能做的却微乎其微。 里安想，他现在能做点什么呢？他的脑子转了几圈，并没有出现远大的目标和理想，*终还是只想到捕猎。没办法，吃饱成了他眼前必须先要解决的问题。他的肚子每天都因为饥饿咕咕乱响，可他能捕到的食物却实在是太少了。 自从上次捕食摩根齿兽失败后，里安便把捕食对象的体积又缩小了一大圈。他不再奢望那些一只就能让自己饱餐一顿甚至几顿的大个子，至少在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的时候他先放弃那些美味。现在对他来说合适的食物就只有天上飞的昆虫和水里游的鱼。这两样虽然行动敏捷，可因为数量众多，偶有落入他嘴中的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里安来到了开阔地上，这里动物少得多，显然没有丛林中那么拥挤。有些奇怪的是，上次在他眼中广袤到没有尽头的地方，现在再看却也没有那么令他惊叹。很多事情或许都是因为心境的改变而呈现出不同的面貌，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相，或者两者都是真相，里安有些糊涂了。 这片开阔地并不是一片荒芜的平原，相反它被生机勃勃的绿色覆盖，只是这里大都是低矮的灌木和蕨类，没有高大的树干遮挡，显得很空旷。里安走累了，便在一片灌木丛中停了下来。他正准备趴在地上好好喘口气，可低头一看，却吓得尖叫起来，他的右脚正踩在一根恐龙的腿骨上。那腿骨的主人看样子已经死去很久了，腿骨上的肉早就没了，只有一群古白蚁排着队密密麻麻地像幽灵一样在上面行走，寻找着它*后一丝可以被利用的价值。里安迟疑了一下，立刻把脚收了回来。他见过的恐龙骨头太多了，从前爸爸妈妈每日分给他的都是带着鲜血的恐龙尸骨，他从来没害怕过，可是今天面对这根已经快要风干的骨头，他却有失风度地尖叫起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害怕这骨头，而是骨头上那群白蚁。白蚁是如此弱小，却能在*后一刻以这样的方式将庞大的恐龙吞噬掉。里安突然就想到了爸爸妈妈，想到他们曾经创造过无数辉煌的身体可能现在正在或者已经被那些古白蚁无情地分食。里安真后悔没能将他们安葬在土里，用厚厚的泥土掩埋，那样或许就不会让那些幽灵发现。 里安又开始悲伤了，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过的。努力让自己高兴一会儿，可一点点小事就又会让自己伤心好一会儿，他安慰自己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时间会让遗忘生长得越来越快，遗忘长大了，痛苦和悲伤便没有地方生活了，可是他不知道遗忘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长得足够大。里安远远地躲着白蚁哭了一会儿，然后就把眼泪收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他不能总是想着从前，生活还要继续。此刻，没有什么昆虫落到里安身上体验一下他的悲伤，顺便为他打打牙祭，他只好抬头张望，期盼着那些远在高空的昆虫有谁累了，要停落下来休息。里安等了一会儿，便真有几只飞低了，他绷紧四肢，好给瘦弱的身体下一步的发力做好准备。至少有五只朝着里安飞来了，他调动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四肢蹬地，身体用力抬高，嘴巴张开，然后等待着那个嘴巴再次闭起来的绝佳的时机。好啦，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里安闭着嘴巴感受着里面的挣扎，可那挣扎弱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知道，那是因为只有一只进了嘴里，其余的那四只甚至更多，早已经用比他更快的速度逃之夭夭了。 里安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为下一次的猎捕做准备。“好吧，如果这样反复100次，今天就能吃到100只昆虫，肚子也许能够填饱。”里安安慰自己，他不知道100只昆虫是不是真的能把肚子填饱，因为之前他很少吃昆虫，也从来不会在意作为甜点的昆虫究竟被他吃进去多少只，可是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必须这样一点一滴小心翼翼地生活。 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平，有些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有些家伙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却也比颗粒无收的境地好不了多少。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天赋的，里安很早就知道这点。 这一天，里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吃够了100只昆虫，他的数数能力没那么好，而且极度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让他没办法专心去数。里安只知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的肚子还在粗鲁地大声叫着，一点都不体谅他一天的辛劳。不过，照里安看来，肚子反抗的劲头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大了，这是个好兆头，明天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能把肚子填饱了。 “早点休息吧，里安，你是不会被生活打倒的。”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里安在自己的安慰声中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清脆的虫鸣声将温暖的阳光迎接 到了里安的头顶，龟家族的成员们已经聚集在了水潭边，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活。里安好好地就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想把身体里那些时刻要他放弃的念头全赶跑。其实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本质上都是懒惰的，喜欢逃避或者放弃，所以里安每天*艰难的时刻并不是食不果腹，而是跟身体或者精神对抗。 “今天的运气一定不会太差，瞧瞧这天气就知道了，阳光和煦，还有些微风把连日来的燥热吹散。”里安站直了身体望向前方，他决定一直走到远处那片茂密的丛林里，因为在这几乎没有遮蔽的开阔地上，他连滇之的影子都没见到。 里安走走停停，因为他还要捕食些天上飞的或者地上爬的虫子充饥。今天的运气果然不错，没走多远，他就抓到几只大个的。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伤口一点点痊愈，四肢和身体灵敏的感觉又重新被调动起来。“过不了几日，过不了几日，我就又会像从前那样。”里安有些兴奋地不断自言自语，就好像自己已经恢复到过去一样。 四周的枝叶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那是一种轻柔的律动，不像被云南龙群那样庞大的身体粗鲁地碰撞发出的响声。“有微风拂过可真好呀，那些懒惰的枝叶也不得不摆动起身体，秀出它们难得一见的生命的力量。”里安在这微风拂面的天气里陶醉了，他竟然没听到掩藏在枝叶间细碎而轻盈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就近了，它们从里安的身后传来。里安终于听到了，有些好奇地回头望去，竟是几张如此熟悉的面孔。里安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盘古盗龙，三只盘古盗龙并列朝他的方向奔跑过来。他们的身体是那样轻盈，好像随时都能乘着风飞起来。他们身上的毛发可不像里安的已经脏兮兮地打了结，他们清爽柔软的毛发，随着身体有节奏地律动。 “天哪，终于遇到自己的族群了。”里安在心里高兴地叫着，虽然他并没有见过那几张脸孔，可是不管是谁只要看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那是盘古盗龙。里安现在需要朋友，他有些理解家族的传统了，盘古盗龙喜爱群居，彼此依靠着，或许他们相互依赖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力量，更是精神上的依恋。 里安掉转身体停在原地，等待扑到家族的怀抱中。他的脸看上去应该很羞涩，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着，有点担心地等待着家族的检阅。那三只盘古盗龙眼看着就要奔跑过来了，里安屏息静气，绷紧了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可是，当他们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就要到达里安的眼前时，里安没有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欣喜，那三张脸狰狞着，张开了血盆大口，那是每一只盘古盗龙在捕食猎 物时才会有的样子。里安在心里预感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三只盘古盗龙从三面围堵过来，他们嘴角滴落下的腥臭的口水砸到了土里。应该就是在他们贪婪的嘴巴伸向里安的那一瞬间吧，里安从仅有的没有阻挡的一面逃了出去，像风一样。里安之所以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利用了什么空当得以从三个掠食者的嘴下逃走，是因为当他迈开双腿的那一刹那，他的意识就从他的脑壳中飞走了。而如果说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一副受伤的躯体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那绝不是他们的族训——“纤细灵巧的身体呀，骁勇善战的心，冲向那可怕的敌人吧，让大地将他们燃烧成灰!”而只有一种可能——想要活下去。 里安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当他再次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呼呼”的风声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哪怕是再多一步，他都觉得要在自己的奔跑中毙命了。里安站在那里，双脚已经没了知觉，他把嘴张到极限，好让空气拯救缺氧的身体。 很久以后，里安才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而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盘古盗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恐惧慢慢消失了，可他却止不住地呜咽着，他甚至在怨恨他的爸爸妈妈，让他独自面对这样残酷的真相。 那是属于里安的族群，他们曾经在同一片土地上并肩 作战，他们一起为了家族的荣耀战斗，彼此依靠，共同度过*黑暗的夜晚。然而今天，在里安*脆弱的时候，想要将他吞噬的却正是自己的族群。他们如强盗一般抢走了里安心底*珍贵的希望和信任，然后在他的面前撕得粉碎。他们毁掉了他所认识的世界，毁掉了他的信仰，也彻底摧毁了他。 里安不知道究竟生活的真相是什么，他应该依靠什么生活下去。此刻，他是多么想念他的爸爸妈妈，如果他们还在，就会告诉自己:“里安，别怕，我们来带你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不过你要答应我们，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你都要有勇气去面对。”可是他们再也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了。“爸爸妈妈，你们现在在哪儿，我害怕，我想回到你们身边。” 寂静的夜空下，唯有里安的哭泣声没有睡去，它像海浪穿过丛林跃上树梢，向月亮和星星飞去。只有那里才能承载那样的悲伤吧，任凭悲伤有多么沉重，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漫长的夜晚过去了，浸满湿漉漉的眼泪的月亮和星星躲在了黎明后面，悲伤也跟着躲了起来，里安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 如果就这样再也不要醒来，那该多好。 里安许了这个小小的愿望，可是现在就连这样的愿望都那么难实现。太阳也只是刚刚走到他头顶的天空，里安就被此起彼伏的兴奋的尖叫声叫醒了。里安不再对任何陌生的声音抱有温暖和浪漫的憧憬，他惶恐而警惕地睁开双眼，然后满眼看到的都是滑稽可笑的大个子。 那些大个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笑的，里安之前就见过他们，是一群禄丰龙，曾经挥舞着前肢上的大爪子将几只正在产蛋的云南龙赶走了。禄丰龙体型和云南龙不相上下，不过因为他们时常都只用后肢行走，能将身体直立起来，所以看上去似乎比云南龙要魁梧不少。然而现在，禄丰龙放弃了因体型的优势而时常严肃高冷的神情，一个个躺在泥滩里兴奋地蹭来蹭去。硕大的丛林顿时被这些壮硕的身体占领了，禄丰龙欢喜地蹬着四